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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明经受考验
IV
作为一些文明依次传播的结果,世界的整个居住区域就被统一为一个单一的巨大社会。使得这个过程最终完成的那次传播,就是西方基督教世界的现代传播。但是,我们得记住:首先,西方基督教世界的这个传播只是完成了世界的这种统一,而不是造成这一过程继续下去的因素;第二,尽管世界的统一最终是在一个西方框架内实现的,但西方现在的世界优势肯定不能持续。
在一个统一的世界中,那十八个非西方文明——其中四个活着,十四个已经熄灭,一定会重新加强它们的影响。在一代代和一个个世纪的进程中,统一的世界逐渐朝向多种多样构成文化之间的均衡,西方构成会逐渐降至一种适当的位置,以它与其他留存和熄灭的文明比较而来——西方社会通过它的现代扩展使得自己与这些文明有了交往,也让它们彼此之间有了交往——的自身价值,它能够期待得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位置。
我感觉,从这个角度来看,历史就对我们这一代和之后各代历史学家提出了下面的呼吁。如果我们要提供我们有能力为人类同胞作出的全部服务——帮助他们在一个统一的世界中找到他们的方位,我们就必须做出那种不可或缺的想象努力和意愿努力,打破我们自己国家和自己文化的这种地方和短暂历史的禁锢之墙,我们必须让我们自己习惯于历史的整体概况。
我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把所有已知文明——留存的和熄灭的——的历史作为一个整体来理解,并将此呈现给其他的人。对此,我相信可以采用两种方法来达成。
一种方法就是研究各个文明的相遇,对此我已经提到了四个突出的例子。文明之间的这些相遇具有历史启发性,这不仅是因为它们将若干文明带入到一个视觉焦点内,而且是因为这些文明的相遇导致了较高宗教的诞生——最早可能是苏美尔人对圣母和她那位受难死而复生的圣子的礼拜;犹太教和琐罗亚斯德教——它们由叙利亚文明与巴比伦文明的相遇而传播;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它们由叙利亚文明与希腊文明的相遇而传播;大乘佛教和印度教——它们由印度文明与希腊文明的相遇而传播。人类在这个世界上的未来——如果人类在这个世界上将会有未来的话,我相信,就取决于晚近这4000年中出现的这些较高宗教(除了第一个,它们全都出现于最近这3000年中),而不取决于那些以其相遇而为这些较高宗教的诞生提供了机会的文明。
将所有已知文明的历史作为一个整体来研究的第二种方法,就是对它们的单个历史进行比较研究,将它们视为同一种人类社会的许多代表来观察。如果我们将这些文明的历史划出一些主要阶段——它们的诞生、崩溃和衰落,我们就可以一阶段一阶段地比较它们的经历。通过这种研究方法,我们或许就能在它们各自的独特经历中归纳出它们具体的共同经历,这些共同经历是专属于这种人类社会的。以这种方法,我们或许就可以弄懂被称作文明的这种社会的形态学。
如果使用这两种研究方法能够让我们获得一种统一的历史眼界,那我们就很可能发现我们需要对今天西方之镜所看到的各个文明和民族的历史做出一种非常深远的调整。
在开始调整我们的历史视野时,我建议我们应该明智点,同时对两个可供选择的假设进行判断。一个假设是:不管怎样,人类的未来可能不会是灾难性的,即使第二次世界大战也没有被证明是最后一战,我们也可以在一批世界大战的未来战争中生存下来,如同我们已经在前两个回合中生存下来了一样,我们最终将挣脱灭顶之灾进入平静水域。另外一种可能性则是:前两次世界大战可能只是一种我们正走向的超级灾难的序幕。
第二种较令人不快的假设有非常大的现实可能性,这是因为在我们成功地废止战争这种习俗之前,人类不幸地发现了怎样使用原子能。我们时代的世界生活中的这些矛盾和悖论——我拿它们作为我的出发点,看起来也像严重的社会和精神疾病的症状,它们的存在——这是当代历史图景中那些不祥征兆之一——也是另外一种标志,表明我们应该采纳两个可选择假设中较令人不快的那一个,它的可能性要大得多,而不仅仅是一个冷笑话。
不管是哪一个假设,我建议我们历史学家应该将自己的注意力——也引导我们听众和读者的注意力——集中于一些文明和民族的历史上,根据这些文明和民族过去的表现,不管是哪种假设的未来在前方等候人类,长期而言,它们在一个统一的世界中似乎有可能走到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