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的犹太社区

字数:3804

犹太人自巴比伦尼亚及波斯,越过特兰萨克西拉及高加索区,进入中古俄罗斯,并自小亚细亚经君士坦丁堡到达黑海沿岸。在首府君士坦丁堡及拜占廷帝国境内,自8世纪至12世纪止,犹太人享有困境中的畸形繁荣。希腊境内有许多实质上是犹太人住的社区,特别是在底比斯,当地犹太人制丝业赫赫有名。向上越过塞萨利、色雷斯及马其顿,犹太人又移居巴尔干半岛,并沿多瑙河进入匈牙利。至10世纪,有一群希伯来商人从德国进入波兰。基督未诞生前,即有犹太人住在德国。9世纪,梅斯、施派尔、美因茨、沃姆斯(Worms)、斯特拉斯堡、法兰克福及科隆等地,就有相当多的犹太社区。这些犹太人熙来攘往皆为生意,故对文化史贡献不多。不过其中亦有乔松(Gershom ben Jehuda,960—1028)在美因茨设立(犹太)拉比学院,用希伯来文写了一本关于《查士丁尼法典》的评论,堪称一代权威。故日耳曼犹太人有关《查士丁尼法典》之问题皆就教于他,而非洽询巴比伦尼亚的阁翁们。

691年英国已有犹太人。更有许多人随威廉大帝(William the Conqueror)入境,最初为诺曼底诸王所保护,乃是资本供应者及代征赋税者。他们在伦敦、诺威克、约克及英国其他枢纽之地的社区,地方当局并无管辖权,只有国王才有权管辖。此种法律上的孤立状态加深了基督徒与犹太人间的鸿沟,成为12世纪集体屠杀犹太人的部分原因。

自恺撒时代以来,高卢就有了犹太商人。到了600年,所有大城市皆有犹太殖民区。墨洛温王朝诸王敬神心切,故对他们加以残酷的迫害。希尔佩里克(Chilperic)命令他们全部改信基督教,不然就挖下他们的眼睛(581年)。查理曼大帝虽仍维持歧视犹太人的法律,但亦保护他们,视他们为有用的从事农业者、巧匠、商人、医生及财政家,并雇用一名犹太人为私人医生。787年,根据引人争论的传统说法,他将哥洛尼摩家族(the Kalonymos family)自卢卡移至美因茨,以鼓励法兰克王国的犹太学术。797年,他派遣一个犹太人担任通译或向导,与使节一道至哈龙。“虔诚者”路易优礼犹太人,视之为商业繁荣的促进者,特派官员(称为Magister ludaeorum)保护他们的权利。纵然仍有敌视的事情发生,法律上亦有不平等之规定,且偶有小的迫害,但是犹太人在9及10世纪的法国,仍享有相当的繁荣与和平,此在法国革命以前,欧洲的犹太人几乎是闻所未闻。

整个意大利自特拉尼至威尼斯及米兰,到处有小型犹太社区。犹太人在帕多瓦人口特多,可能对当地大学亚吠罗派的成长有过影响。沙莱诺(Salerno)为中古拉丁基督教第一所科学医药学校所在地,共有600名犹太人,当中不少人是驰名一时的医生。腓特烈二世(The Emperor Frederich Ⅱ)福查(Foggia)宫廷中有不少犹太学者,而教皇亚历山大三世(Alexander Ⅲ.1159—1181年)的宫廷中亦有几位职位甚高的犹太人,但是腓特烈却与教皇格列高利九世联合迫害意大利的犹太人。

西班牙犹太人自称西发丁(Sephardim),并追溯其祖先为犹太王族西法拉(Sepharad)一字,出自《旧约·俄巴底亚书》第1章20节,可能系指小亚细亚,曾有部分犹太人被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驱逐至此(公元前597年)。此字后被用于西班牙。德国的犹太人含糊地自称为亚实基拿人(Ashkenazim),因为他们自认为出自雅弗(Japheth)的孩子亚实基拿(Ashkenaz)一系(见《创世记》第10章3节)。在李卡罗王改信正统基督教后,西哥特政府(Visigothic government)遂联合强有力的西班牙教会组织迫害犹太人,使他们备尝艰辛。他们不能担任公职,被禁与基督徒结婚或蓄有基督徒奴隶。希斯伯王(King Sisebut)命令所有犹太人改信基督教,不然就迁离其地(613年)。其继承者虽废止该令,但是633年举行的托莱多会议却决定,已受洗的犹太人如又改信犹太教者,应与其子女隔离并售为奴。清迪拉王(King Chintila)又恢复希斯伯王的命令(638年)。艾吉卡王(King Egica)禁止犹太人拥有土地,并不许犹太人与基督徒有任何交易(693年)。故当摩尔人及阿拉伯人入侵该半岛时(711年),犹太人屡次协助他们。

这些征服者为增加当地人口欢迎移民,共有5万犹太人自亚洲及非洲移入。有些城市,例如卢塞纳,几乎都是犹太人。解除了经济上无法作为的状况后,伊斯兰教西班牙时代的犹太人遂在农业、工业、财政及各行业蓬勃发展起来。他们采取了阿拉伯人的服饰、语言及习俗,戴包头、穿丝袍,出门用车,几乎与其闪族堂兄弟(译按:指阿拉伯人)难以分别。有些犹太人成为宫廷医生,有一位还成为科尔多瓦最伟大的伊斯兰教酋长和顾问。

哈什迪·伊本·萨普鲁特与拉赫曼三世之关系,犹如下个世纪尼扎姆·穆尔克与马立克·萨赫的关系。他生于富有而有修养的艾兹拉(Ibn Ezra)家族,其父曾教以希伯来文、阿拉伯文及拉丁文。他在科尔多瓦城学习医学及其他科学,治愈了伊斯兰教首长的病,且在政治上显出广博的知识与精确的判断,故年仅25岁即被任命为外交官。他对全国财政与商业更负有极大之权责。他并无官衔,盖伊斯兰教统治者深恐任命他为高级官员会引起怨恨。然而哈什迪善用手段以执行各种职务,故很得阿拉伯人、犹太人及基督徒之人缘。他奖励学术与文学,供给学生奖学金及书籍,座中常有诗人、学者及哲学家。当他死时,伊斯兰教徒与犹太人争相追念之。

在伊斯兰教西班牙其他各地,亦有类似声名较著的人物。在塞维利亚城,穆塔米德曾邀请大学问家及天文学家伊萨克(Isaac ben Baruch)至宫中任职,给予亲王的头衔,并任命他担任犹太教大会首席法师。在格拉那达,有位塞缪尔(Samuel Halevi Ibn Naghdela)在权力与智慧两方面都堪与哈什迪相埒,在学问上更为精深。他生于993年,长于科尔多瓦,他将《查士丁尼法典》与阿拉伯文学作了一番综合研究,而他依靠贩卖香料为生。及科尔多瓦沦入“柏柏尔人”之手,他移居马拉加城,替人撰写上奏格拉那达国王哈布斯的陈情表,以增加自己微薄的收入。国王、大臣感于文章之文情并茂,字迹清秀,遂亲访塞缪尔,将他带到格拉那达,安置于阿尔哈姆布拉宫,作为国王的书记。不久塞缪尔兼任国王顾问,大臣竟谓:“当塞缪尔提供意见时,就像听到神在说话一样。”临终之际,大臣荐塞缪尔为其继承人。1027年,塞缪尔成为伊斯兰教西班牙王国唯一公开担任公职而具有大臣身份的犹太人。由于格拉那达在11世纪犹太人占人口半数,故塞缪尔之任官颇可行。阿拉伯人不久即赞许此一任命,因为在塞缪尔励精图治之下,这个小国在财政上、政治上及文化上均欣欣向荣。塞缪尔乃学者、诗人、天文学家、数学家及语言家,通7国语言。他著有(主要为希伯来文)20篇文法论,数卷诗及哲学著作,一部《查士丁尼法典》导论及一部希伯来文学选集。他慷慨资助其他诗人,救助诗人兼哲学家伊本·嘉毕罗(Ibn Gabirol),支援年轻学生,并捐资给三大洲的犹太社区。他一方面是大臣,一方面又是(犹太)拉比,讲述《查士丁尼法典》。感激的人民献给他(以色列)亲王的头衔。他死后(1055年),其子约瑟夫(Joseph Ibn Naghdela)继承其职位。

1112世纪,系西班牙犹太人的黄金时代,为中古希伯来史上最富足繁荣的时期。巴里移民邱诺克(Moses ben Chanoch,965年卒)在科尔多瓦获赎后,即在哈什迪的协助下,在当地建立一所学院,该学院很快取得犹太世界学术领导的地位。类似的学校纷纷在卢塞纳、托莱多、巴塞罗那、格拉那达等地建立起来;东方犹太学校几乎限于宗教教育,然上述这些学校同时提供文学、音乐、数学、天文、医药及哲学等教育。这种教育使得当时西班牙上层犹太人有一半均在文化及举止上颇有广度与深度,只有同时期的伊斯兰教徒、拜占廷帝国及中国人才可比拟。当时富有的政要如果不知历史、科学、哲学及诗,就是一种耻辱。由此产生了犹太贵族阶级,在美女陪衬下益显高贵。也许我们太注意他们的优越尊贵,但是就贵族阶级认为有良好出身与财富就有慷慨和举止高雅的义务来说,是可以稍稍弥补其骄傲的缺点的。

西班牙犹太人之衰落可追溯至约瑟夫之没落。他与其父一样随侍国王左右,堪称能臣,然占一半人口的摩尔人为犹太人统治的事实,他却缺少自我谦抑之技巧来加以调和。他独揽国家大权,服饰与国王一样华贵,并讥笑《古兰经》,故街头巷尾谓其为无神论者。1066年,阿拉伯人及“柏柏尔人”起来反叛,把约瑟夫送上十字架钉死,残杀格拉那达4 000名犹太人,并掠夺其财产。残存的犹太人被迫售地,向外移民。20年后,阿尔摩拉维德族自非洲入侵,他们强烈地坚持正统派观点,西班牙伊斯兰教徒与犹太人间长期的蜜月遂告终止。一位伊斯兰教神学家宣称,犹太人答应穆罕默德在伊斯兰教纪元(Hegira,译按:即公元622年,穆罕默德逃出麦加是为伊斯兰教纪元开始)500年终,若其所盼望的弥赛亚犹未来临,他们就要改信伊斯兰教。依伊斯兰教徒的算法,5个世纪后将于1107年届满,伊斯兰教首长尤素福要求西班牙境内犹太人皆改信伊斯兰教,但若付一笔巨款给国库,则可豁免。当阿尔摩哈德人取代了阿尔摩拉维德族人,成为摩洛哥及伊斯兰教西班牙的统治者时(1148年),他们要求犹太人及基督徒进行535年前希斯伯王就已提出的选择——改宗或流亡。许多犹太人假装改信伊斯兰教,许多人随基督徒移至西班牙北部。

起初,他们在该地受到政府的宽容,就像4个世纪中在伊斯兰教徒统治下所受的仁慈待遇一样。卡斯提亚阿方索六世及七世(AlfonsoⅥand Ⅶ)善待犹太人,使犹太人与基督徒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他们并严厉压制托莱多排斥犹太人的暴动(1107年),其时该城有7.2万名犹太人。在阿拉贡国,这两个母子宗教(译按:指犹太教与基督教)彼此亦有类似的和解,且已达一个世纪之久。事实上,詹姆斯一世欢迎犹太人定居马约卡、加泰罗尼亚及巴伦西亚,大多情形下都给予犹太居民免费之家园和土地。在巴塞罗那,他们在12世纪称霸商界,占有当地三分之一的土地。基督教西班牙时代的犹太人须负担重税,但他们不仅日趋繁荣,且享有内政自治权。基督徒、犹太人及摩尔人间可以自由贸易往来。佳节来临时,彼此还要互送礼物。国王常常捐款助建犹太会堂。自1085年至1492年,犹太人在西班牙基督教国家担任理财官及外交官,有时甚至担任大臣等高级职位。12世纪及13世纪,基督教教士亦维持此种基督教的友爱关系。

首次不宽容异己的事件发生在犹太人中间。1149年,里昂及卡斯提亚国王阿方索七世宫廷总管耶夫达(Jehuda Ibn Ezra),利用政府武装攻击托莱多的经文派犹太人,详细情形今不可知,然自此以后,一度人口甚多的西班牙经文派教徒就很少见了。1212年,部分基督教十字军进入西班牙以从摩尔人手中解放该地。大体说来,他们对犹太人颇为友善,虽有一群十字军进攻托莱多犹太人,且屠杀甚多,但是该城基督徒起而保护其居民,迫害遂停止。卡斯提亚国王阿方索十世于1265年的《查士丁尼法典》中加入反犹太法,但是该《查士丁尼法典》直到1348年才正式生效。同时阿方索雇用了一位犹太医生兼理财专家,赠与塞维利亚的犹太人三座伊斯兰教寺院以改建犹太会堂,从而也享受了犹太及伊斯兰教学术在其仁治下显露的光辉灿烂。1276年,阿拉贡国佩德罗三世开始其军事冒险,苛征重税则在所难免,其财政大臣及甚多政府官员皆系犹太人,贵族与市民遂起来反抗王朝,迫使国王解除了犹太官员的职务,并采纳议会(the Cortes)之决议(1283年),不再雇用犹太人担任政府工作。当萨迈拉宗教会议(the Ecclesiastical Council of Zamora)决定犹太人应戴徽章以便识别,又规定犹太人与基督徒隔离,并禁止基督徒雇用犹太医生,或犹太人雇用基督徒为仆役(1313年)时,宽容时代即告一段落。


东方的犹太社区基督教国家中的犹太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