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学
英语正经由缓慢的演变渐渐成为文学的适当媒介物。1066年诺曼底人之入侵,曾一度阻止了盎格鲁—撒克逊语演进为英语。这时,法语曾一度成了这一王国的官方语言。新的字汇与成语逐渐形成。这时的英语基本上为条顿语,但掺杂着高卢词来修饰。与法国的长期战争,可能就激发了英国反抗敌人的语言统治本国。到了1362年,英语被宣布为法律上与法庭中的通用语;1363年,上议院议长以英语演讲召开国会而开创了先例。这时,学者、编史家与哲学家(甚至到培根止),虽仍继续以拉丁文写作以招徕国际读者,但诗人与戏剧家自此已使用英语。
现存最早的英语戏剧为一种“神迹剧”——一种宗教故事的戏剧化。它约在1350年排演于英格兰中部地方,剧名为《悲惨的地狱》(The Harrowing of Hell),而其内容则为撒旦与耶稣在地狱门口展开舌战。到了14世纪,由城镇的基尔特(同业公会)来排演成套的神迹剧已成为风气。每主办一出戏,其题材通常来自《圣经》。演员们带着布景坐着巡回车,就在城里闹市中心搭设的临时舞台上演戏。嗣后几天则又轮到其他演员来演出同一《圣经》故事的后几场戏。目前为人所知最早的这类神剧,当推1328年的切斯特(Chester)神迹剧。到了1400年,同样的整套神迹剧也在约克、伯弗利、剑桥、考文垂、威克菲(Wakefield)、汤利(Towneley)与伦敦各地演出。早在1182年,拉丁神迹剧渐渐发展为一种称作“奇妙之事”的新型剧,其取材以某些圣者之神迹与受苦难为主题。约在1378年,又出现一种叫做“道德剧”的变体,是用一故事来标示某一道德观念。这一形式到《凡人》(Everyman)而达到顶峰(大约1480年)。15世纪早期,我们也听到过无疑已成为老套的另一类表演——幕间节目,它并非是正式的戏,而是由两位或两位以上演员担任的一种插科打诨的杂剧。其题材不限于宗教或道德,而可能是通俗的、幽默的、亵渎的,甚至是淫猥的。当时,歌舞团常在贵族或厅堂上,在镇市和乡村的广场上,或是在五方杂处客栈之庭院中表演杂剧。1348年,埃克特(Exeter)其人建立了自古典的罗马剧场起第一座知名的英国剧院,也是第一座欧派剧院,经常专门用来演戏。多彩多姿的伊丽莎白舞台上的喜剧,乃由杂剧演化而来,而其悲剧则传自神剧与道德剧。
头一首主要的英语诗歌——最奇特而有力的诗歌之一,自题为《威廉眼下的农夫彼尔士》(The Vision of William Concerning Piers the Plowman)。其作者除非透过诗歌,便无从知晓。设若此诗为自传性质,我们便可指其作者为1332年左右出生的朗兰。他担任过许多小圣职,但从未成为教士;他流浪到伦敦,借着为死人在弥撒时唱圣歌而换取一饱。他生活放荡,犯了“贪色”之罪。他有一养女,也许又娶了她的母亲,三人同住在康希尔(Cornhill)地方的一间小屋里。他形容自己为一高大、瘦削的汉子,身穿暗色外袍配称着他黯淡的幻想。他喜爱自己的诗,曾三次出版印行(1362、1377、1394年),而每一次都增加篇幅。像盎格鲁—撒克逊诗人一样,他不押韵,而只使用韵律不规则的头韵诗。
开始他描写自己熟睡在一座叫莫尔文(Malvern)的山丘上,梦见一处“满是人群的田野”——无数的富翁、穷人、好人、坏人、年轻人、老年人——其中有位美丽而高贵的女郎,他认为她是代表神圣教会的。他于是跪倒在她跟前,不求“财宝”,而只求指示“如何救我灵魂”。她回答说:
历尽一切富贵,方知真理是宝……
口说真话,惟此是要,
凡遵此而行,待人无傲者,
即为奉行福音之道……且近似我等救主。
在第二场梦里他见到了人类七大罪(按为:傲慢、好色、贪婪、暴怒、饕餮、妒忌、懒惰),他在每项罪衔下,用猛烈的讽刺揭发人的恶性。随后农夫彼尔士(彼得)在诗中出现。他是位模范农人,诚实、友善、慷慨,受到大家信赖,辛勤工作,本分地与妻儿一起生活,并且还是一位教会的虔诚子民。不久,他又见到一个彼尔士化身为肉身的基督,化为使徒彼得,化为教皇,终而在教皇之大分裂与假基督之临世里消失。这位诗人说,教士已不再是救世之圣徒,他们许多已趋堕落;他们欺骗诚朴者,为贪报酬而赦免富人,交易圣职,为一块钱可以出卖天堂。一个基督徒在如此举世滔滔中将欲何为?朗兰表示:他必须勇往直前,冲过一切干扰阻力与腐败风气,去追寻活的耶稣化身。
《威廉眼下的农夫彼尔士》这首诗固然包含一些废话,而其晦涩之比喻,也确实使需要作者明叙道德义务的读者,感到厌倦。然而,它不失为一首真诚的诗歌,它坦直地攻击恶棍,生动地描写人世,其笔触与优美之格调,在14世纪的英国文学上,仅次于《坎特伯雷的故事》(Canterbury Tales)。其影响甚为显著,彼尔士在英国叛党们眼中,变成是正直、无畏的农民的象征。约翰·鲍尔将他介绍给1381年埃塞克斯一地的起义者;迟至宗教改革,仍借其名衔用来批评旧的宗教组织,及要求新秩序。于梦境结尾时,这位诗人使教皇彼尔士再度化归为农夫彼尔士。最后他下了结论,假使我们全都像彼尔士那样成为一个单淳朴实,身体力行的基督徒,那就是最伟大也是最后一次的革命,其他一切,均非所需。
高尔是个不很浪漫的诗人,较之神秘的朗兰,显然特别不同。他是肯特地方的富有地主,博览经书,且深研三种语言。他也同样攻击教士的罪过,但震惊于威克利夫派的邪说,同时对曾以啤酒和谷物自乐而今却贪求肉食、牛奶与干酪且日趋狂傲的农民,感到惊诧。高尔说,有三样东西,若失去控制,便会显得残酷无情,那就是水、火与暴民。由于厌恶今世,又担忧来世,品高的高尔乃于老年时隐居修道院,双目俱盲而在祈祷中度其晚年。当时人均钦佩他的德操,但对他的古板脾气与风格并不赞同,因此,人们乃以乐观的心情转向乔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