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俗
像在法国一样,礼俗试图拯救道德,同时使华丽的衣衫、猥亵的文学与亵渎的言谈赋上一种讲究仪式的文雅。查理本人乃是礼仪之楷模;他的礼貌与风采传遍上层社会,并深刻影响了英国人的生活。男人相见时彼此行吻面礼。被介绍给一位女性时,也行吻手礼。伦敦仕女像巴黎一样,身在床上时也可接待绅士。文学、戏院与宫廷中散布着一种爽朗、轻视虚伪之风。但这种坦率在舞台上以及日常言谈上却泛出一股粗俗之洪流。亵渎空前罕见。查理在这里属于例外之一,他自限于“笨蛋”作为惯用的赌咒。残存的清教徒除了辱骂对手时,都还言谈干净;教友派则拒绝发誓。
男士在花花绿绿的穿着上胜过女士,从涂粉的假发到丝袜、扣鞋应有尽有。假发是从法国传来的输入品之一。短头发的骑士党人及其他人士,他们憎恶被误认为是把头发剪短的清教徒圆颅党人,于是便用外来的剪接盖住自己的短缺;头发转灰或变白的男士,觉得假发可用以掩饰年龄,因为那时几乎所有的男士都刮脸。这多少弥补了国王那种西班牙式的肤色以及大人国的鼻子。佩皮斯的头一件假发,成了众人议论的对象,他哀悼说自己心爱的头发须被剪去,以便戴用假发,而自己那撮头发则供给另一头颅;他按期让人“除去假发上的虱卵”。硬直的伊丽莎白、詹姆士时代的襞襟,今日已不复见。背心与外衣取代了紧身上衣与长斗篷,然而背心却长及小腿,并用一条腰带系在身上。裤子至膝盖而止。剑悬荡在贵族或富人的腿边。天鹅绒与蕾丝、丝带与毛皮,帮助完成宫廷人士的装扮:冬天,他可能把双手摆在从颈项垂下来的暖手筒里取暖。
时髦的仕女在头发上施粉或洒以香水,在前额上卷成小发圈,并补充以镶在密线上的假发。她们用稀奇的羽毛装饰帽边。她们在脸颊、前额或下颌上点上黑痣,以便更能引诱追逐者。她们袒露臂膀以及乳房的一部分:因此,路易丝让赖利画出一边裸露的乳房,而格温则更胜一筹,偏把迷人的小腿掩藏起来。高贵的化妆用品日渐紧俏。妇女已经是如此复杂的一件加工品,怪不得复辟时期的一出剧本用夸张的语气写道:
她的牙齿在黑僧店(Blackfriar),眉毛在斯特兰德街(Strand),头发在银街(Silver Street)订制……她上床时把自己的头发拆散,放进大约20个盆子里,次日中午时分,像一座大的日耳曼钟一样再度装在一起。
浪费蔚然成风。生活再度讲究仪式,需要精心装饰。仆人得大批受雇。伊夫林的父亲有仆人半百;佩皮斯拥有一厨子、一女管家、一夫人随侍以及一用仆。三餐浩繁,且让我们看看早在他少不更事之前,1660年元月26日佩皮斯的餐点:
我内人已准备好一大顿美味——那就是:一盘髓骨,一腿羊肉,一腰小牛肉,一盘鸡肉,三只小母鸡,一盘两打装的云雀;一大块糕点,一条牛舌,一盘鳀鱼,一盘对虾与干酪。
主餐约在一点进食,为英国式烹调。查理解释仆人弯膝侍候以表尊敬,这时,格拉蒙说道(抑或他如此告诉我们):“我感谢陛下的这种解释,我想他们乃在乞求陛下原谅他们供奉如此差的一顿餐饭。”
喝酒精性的饮料,已非仅仅是社会样式。人们,甚至小孩也罕曾饮水。啤酒比适于饮用的水还容易到手。因此,不论任何年龄的每个人都喝啤酒,而富豪之家另增加威士忌或舶来酒。大部分人每天造访酒店一次,而各阶级的人也都不时喝醉。
咖啡约在1650年来自土耳其;1700年以前,大部分输自也门(Yemen)的莫查(Mocha)一带区域。18世纪,荷兰人将它移植到爪哇(Java),葡萄牙人移植到锡兰(Ceylon)、巴西,英国人移植到牙买加。饮用咖啡能克服昏睡,因而鼓舞机智之士传播其声望。伦敦在1652年开设第一家咖啡店;到了1700年,首都之内共有3000家。三教九流之人每使其中一两家成为他们经常聚会之地,那里,他可会见朋友并知悉最新的丑闻与消息。查理二世试图压平作为政治煽动与阴谋中心的咖啡店,但人们想要交谈、饮酒与尝闻烟味的痒劲,却把他打败了。从某些咖啡店里跳出了在18世纪的政治上扮演角色的几个俱乐部,同时也变成了免于一夫一妻制的庇护所。然而,那时的咖啡店不同于后来的俱乐部,这不但因为咖啡是受人喜爱的饮料,还因为会谈也受到鼓舞。文学巨头像德莱登、艾迪生与斯威夫特在咖啡店里各有发表场所。英国的言论自由便在那儿滋长。
茶约在1650年左右来自中国,但价钱昂贵得直到一个世纪以后方才取代了咖啡而成为英国的风俗。佩皮斯饮啜第一杯茶时,还认为是人生的一大经历。同时,可可豆也从墨西哥与中美洲传入;约在1658年左右,香精、糖加到可可里头,制成了一种新饮料;合成的巧克力在复辟时期成了一种流行饮料,并还供应在许多咖啡店里。
各阶级人士,包括许多妇女及一些小孩在内,现在都经常使用长烟筒吸食烟草。妇女认为这具有一些杀菌价值,如防止瘟疫。在这一时期,人们吸闻鼻烟这一习惯,或许即起因于此。
清教徒的梦魇一经撤除,游戏、娱乐复盛极一时。穷人再度欣赏傀儡戏、马戏、斗鸡、钓熊钓牛、空中走索、摔跤、耍把戏、拳击、法术。富者喜欢狩猎及追求女色。查理二世打网球一直到53岁为止。伊夫林喜欢在高尔夫终打地区玩保龄球,这在今日英国,仍为一处胜景。曲棍球开始成为全国性之消遣;1661年,我们发觉人们首次提到特别保留供作比赛曲棍球的场地。那年,沃克斯霍尔花园(Vauxhall Gardens)在泰晤士河南岸开辟,不久即成了时髦胜地。查理二世复将圣·詹姆士公园(St.James's Park)开放给大众。海德公园(Hyde Park)现在也已建立起来作为由国王、王后领导的社会名流在愉悦的午后驱车出游之地。上流社会亦开始流行在巴思洗温泉浴。
除了最贫穷的阶级以外,都用驿马车旅行。后者在1657年起已开始做定期的巴士站服务,又在1658年开始预排为旅客服务。出租马车自1625年起,成为沟通城市的一种交通方式。最有钱人家以“六马车”旅行:用3组马拉车非为夸示,而是用以拖过泥泞的空地;有时候,地方上的牲畜得系在马前,以便将马车拖出深及轮轴的泥淖。路面泥泞抑或灰尘滚滚。路旁的客栈,由于车夫、旅客、演员、商贾、小偷与荡女的热闹混杂,对于英国文学颇有贡献。狄更斯(Dickens)年轻时所熟悉的粗犷、充沛而可爱的英国,正在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