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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
〔库利金(坐在长椅上)和卡巴诺夫(从林荫道走来)。
库利金 (唱)
黑暗布满夜空,
大家闭眼安息……[15]
(看见卡巴诺夫)您好,先生!您上哪儿去?
卡巴诺夫 回家去。大叔,你听说我们家的事了吗?家里都乱套啦,大叔。
库利金 听说啦,听说啦,先生。
卡巴诺夫 我到莫斯科去了一趟,你知道吗?临行前,我妈对我千叮咛万嘱咐,可是我一离开家,就开怀畅饮起来。终于挣脱了牢笼,别提多高兴啦。我一路上喝酒,在莫斯科也喝个没完,那个喝呀,简直没法说!恨不得把一年的酒都喝回来。我一回也没有想到过家。就算想起吧,我也想不到这儿发生的事。你听说了吗?
库利金 听说了,先生。
卡巴诺夫 大叔,我现在是一个不幸的人!我就这样无缘无故地毁了,白白地毁了!
库利金 您妈也太厉害了。
卡巴诺夫 可不是吗。都怨她。你倒给我说说,我为什么要遭到这样的不幸?我刚才去找季科伊,痛饮了几杯;我想,这样会好受些;不,更糟糕,库利金!我老婆背着我干了什么啊!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啦……
库利金 这事复杂,先生。你们的事我说不清。
卡巴诺夫 不,别忙。比这更糟糕的事还有呢。为了这事杀死她还是轻的。我妈说:为了惩罚她,应该把她活埋!可是我爱她,舍不得动她一个指头。我只稍微打了她两下,而且这也是妈硬逼着我干的。我瞧她怪可怜见的,你要明白这一点,库利金。妈对她骂不绝口,可是她一声不吭,走来走去,像个幽灵似的。她只是哭,眼看一天天瘦下去。瞧着她,我简直难受极了。
库利金 先生,这事得想个办法圆满了结!您就饶了她吧,从此再别提这件事。我看,您自己也不是没有错!
卡巴诺夫 那还用说!
库利金 哪怕喝醉了酒也别责备她。先生,她会成为您的好妻子的;很可能,比任何妻子都好。
卡巴诺夫 你要明白,库利金:我倒没有什么,可是我妈……难道跟她说得通吗!……
库利金 先生,现在该是您用自己的头脑生活的时候了。
卡巴诺夫 我怎么办呢,总不能劈成两半吧!人家说,我自己没有头脑。那我就一辈子靠别人的头脑过活吧。我恨不得把我现在有的最后一点儿脑子都喝光,到时候干脆让妈把我当傻瓜照看着得了。
库利金 唉,先生!这事就难办了!那么,先生,眼下鲍里斯·格里戈里耶维奇怎么样呢?
卡巴诺夫 要把他这个混账东西送到恰克图中国人那儿去。他叔叔要送他到那儿一个熟悉的商人的账房里。让他在那儿待三年。
库利金 嗯,他怎么说呢,先生?
卡巴诺夫 他也没办法;老哭。前几天,我跟他叔叔把他臭骂了一顿,他一声不吭。简直跟疯了似的。他说:你们爱把我怎么处置都成,只是别折磨她!他还挺可怜她的。
库利金 他是个好人,先生。
卡巴诺夫 一切都收拾好了,马车也准备妥了。他痛苦极啦,真是不幸!我看得出来,他是想告别一下。嘿,这种事多啦!随他去吧。他是我的仇人,库利金!应当将他碎尸万段,让他知道……
库利金 就是仇人也应当饶恕嘛,先生!
卡巴诺夫 你跟我妈说去,瞧她会跟你说什么。我说,库利金大叔,现在我们全家四分五裂啦,不像亲人,倒好像成了冤家。妈拼命折磨瓦尔瓦拉;她受不了,而且她生来就是这么个人,——拔腿就走啦。
库利金 上哪儿去?
卡巴诺夫 谁知道她。据说,跟库德里亚什,就是跟万卡私奔啦,那人也是哪儿也找不着。库利金,干脆说吧,这事都怨我妈;因为我妈作践她,把她给关起来。她说:“您别关,关了更糟!”瞧,果然出了这事。请你告诉我,我现在怎么办呢!你开导开导我吧,我现在该怎么活下去呢?这个家我讨厌透了,我没脸见人,想做点儿事吧,又提不起精神。现在我回家去;难道回家就快活吗?
〔格拉莎上。
格拉莎 季洪·伊万内奇,少爷!
卡巴诺夫 又有什么事?
格拉莎 咱们家不好啦,少爷!
卡巴诺夫 天哪!简直一件挨着一件!说吧,家里到底怎么啦?
格拉莎 少奶奶她……
卡巴诺夫 怎么啦?死了吗?
格拉莎 不,少爷;她跑啦,哪儿也找不到。满处找,腿都跑断啦。
卡巴诺夫 库利金,我得跑去找她,大叔。你知道我担心什么吗?她可别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呀!她那种伤心绝望的样子就没法说了!瞧着她都叫人心碎。你们是怎么看着她的嘛?她跑出去很久了吗?
格拉莎 不很久,少爷!没有看好是我们的错。不过,道理也明摆着:防不胜防嘛。
卡巴诺夫 唉,你还站着干什么,快去吧!
〔格拉莎下。
咱们也去吧,库利金!
〔两人下。
〔台上空了一会儿。少顷,卡捷琳娜从相反方向上,在舞台上慢慢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