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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
〔屠鲁茜娜和高罗杜林。
屠鲁茜娜 您来啦,欢迎,欢迎。您怎么好意思!您怎么老不来?
高罗杜林 事情忙,事情忙。一会儿是宴会,一会儿又是铁路通车。
屠鲁茜娜 有点儿不相信。您到我这儿来干脆觉得无聊罢了。不过,究竟有时也来走走,那倒要谢谢。我们的事情怎么样了?
高罗杜林 什么事?
屠鲁茜娜 您已经忘记了?那可好极了!十分感谢您。我办事真糊涂,居然托您办事。您是有贵忙的人;您哪有工夫想到可怜的、不幸的、被压迫的人!哪儿值得做这种小事情!
高罗杜林 您居然说被压迫的人吗?关于被压迫的人,我是什么也想不起来的。啊,请慢,我现在想起来了:您,大概,曾经请我打听过算卦的?
屠鲁茜娜 不是算卦的,是算命的——这有很大的差别;我无论如何是不会去找算卦的。
高罗杜林 对不住!我承认我的愚昧无知:我对于这种细腻之处是很不行的。总而言之,是参议会收发员乌里特·施梅迦耶夫的寡妇。
屠鲁茜娜 不管她有什么称呼,反正都是一样,无论如何,她是一个很可敬的女人,过着很严格的生活,我得到她的特别信任,所以我觉得很骄傲。
高罗杜林 得到她特别信任的,从案情里可以看出来,是一个退伍士兵。
屠鲁茜娜 您怎么这么说!这都是无稽之谈,是诽谤!因为她很成功,和比较上流的人家有来往,人家羡慕她,所以诽谤她。但是我希望她可以被洗清,清白无罪是应该胜利的。
高罗杜林 不,她只配去走弗拉基米尔卡路[16]。
屠鲁茜娜 (稍微站起来)怎么?啊,这就是你们捧上天的法院!让一个无辜的女人去充军,为了什么呢?因为她有利于别人吗?
高罗杜林 并不是为了她算卦才判她罪。
屠鲁茜娜 您别跟我说这种话!这一切都是有利于现在时髦的不信上帝。
高罗杜林 她判罪是为了隐匿明明知道的赃品,为了隐匿罪犯,并且为了毒害一个什么商人。
屠鲁茜娜 哎哟,我的天呀!您这是说的什么?
高罗杜林 神圣的真话。这个商人的妻子求她给她丈夫一贴魔力药草,让丈夫更加爱他——于是她们就用红葡萄酒如法炮制药草;不过忘掉一件事情——去问问卫生局是否准许。
屠鲁茜娜 那商人怎么样呢?
高罗杜林 见效了。他死了,不过并不是由于爱情而死的。
屠鲁茜娜 我看,您觉得这一切都很可笑。律师和医生是没有心肝的。难道就找不到一个人出来为这个可怜的女人辩护一下?
高罗杜林 您听啊,有一位最好的律师为她辩护,雄辩滔滔不绝,汹涌泛滥,泛出了堤岸,最后在几乎听不见的淙淙之声中静止下来。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她自己把什么都招认了。起初是那个特别信任她的兵士,后来是她自己承认。
屠鲁茜娜 我没有料到有这种事情!多么容易看错人啊!世界上简直不能生活了!
高罗杜林 并不是不能够,而是,假使对于事情的了解很模糊,确实是很难的。现在关于精神病的科学相当进步,所以幻觉……
屠鲁茜娜 我已经请过您别跟我说这些。
高罗杜林 对不住,我忘了。
屠鲁茜娜 就让我看错人吧。就让人家欺骗我吧。但是帮助别人,为不幸的人奔走——对于我是唯一的最高幸福。
高罗杜林 至高的幸福不是说着玩的。现在最高幸福的人是难得可以遇到的。
〔格里戈里上。
格里戈里 醉倒享福的人[17]来了。
高罗杜林 什么?
屠鲁茜娜 他是怎么样的人?
格里戈里 大概是亚洲人。
高罗杜林 我想也是。
屠鲁茜娜 你为什么以为他是亚洲人呢?
格里戈里 因为很可怕。简直看一眼都骇人。太太,若是在晚上的话——天老爷,可别叫他来啊!
屠鲁茜娜 这么可怕?怎么净胡说?
格里戈里 凶得了不得。浑身长满了毛,只看得见一对眼睛。
屠鲁茜娜 希腊人,一定是。
格里戈里 不很像希腊人,肤色还没有到那个程度。不过倒有点儿像匈牙利人。
屠鲁茜娜 什么匈牙利人?你怎么净说蠢话!
格里戈里 对了,他说是卖捉耗子的笼子的。
屠鲁茜娜 让他进来,给他吃,问他,他要什么不。
格里戈里 他,我想,是特别……
屠鲁茜娜 唉,下去,别多嘴!
格里戈里 是!(下)
屠鲁茜娜 我求你一件事情,高罗杜林。
高罗杜林 洗耳恭听。
屠鲁茜娜 我是说玛申卡的事情。你有没有物色到什么人?
高罗杜林 女婿吗?饶了我吧!您怎么想到来求我呢?唉,我有哪一点像莫斯科的媒婆呀?我的天职是有结解结[18],不是无结打结。我反对任何锁链,甚至于夫妇的锁链也反对。
屠鲁茜娜 你自己也套着这锁链。
高罗杜林 就为了这个缘故,我甚至不愿意给无论哪一个强横的粗汉[19]套上这锁链啊。
屠鲁茜娜 别说笑话,没有吗?
高罗杜林 慢点儿,我前天看见一个什么人的;他的脑门上写着几个字:好女婿。看样子,他马上就要娶一个有钱的新娘。
屠鲁茜娜 您想想看,想想看,是谁?
高罗杜林 对了,对了……叫葛路莫夫。
屠鲁茜娜 人好吗?
高罗杜林 人很诚实,除此之外,我一无所知。不说笑话,是个很出色的人才。
屠鲁茜娜 慢点儿,你说什么名字?(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来)
高罗杜林 葛路莫夫。
屠鲁茜娜 叶高尔·葛路莫夫?
高罗杜林 是的。
屠鲁茜娜 克鲁季茨基也跟我提起他。
高罗杜林 那么,就是他,他的脑门上挂着牌子,那就是说,他生来就是挂着牌子的。再见!(鞠躬,下)
屠鲁茜娜 这葛路莫夫究竟是什么人呀?我今天已经第二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了。虽然我不相信克鲁季茨基,也不相信高罗杜林!但是无论如何这总有些道理,既然是完全相反信念的人都赞美他。(揿铃。格里戈里上)叫小姐,并且告诉大家都到这里来。
〔格里戈里下。
伊万·雅柯夫里奇[20]死了。对于莫斯科的损失多么大呀!在他活着的时候,在莫斯科生活那有多么方便,多么随便。弄得我现在夜里睡不着,老是想,怎么安排玛申卡呢:若是搞错了什么,我的心里是有罪过的。若是伊万·雅柯夫里奇活着,我就用不着想什么了:只要去一趟,问一声——就安心了。等到一个人死了的时候我们才知道这个人的真正价值!我不知道马聂法是不是能够代替得了他,不过,她倒确实有许多奇迹。
〔玛申卡、女食客甲上,拿一只纸牌匣像一本书似的捧在胸前;女食客乙上,双手捧着一只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