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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儿事,不能高抬贵手吗?”银之助站在见习教员面前说。“你想想,学生敬慕自己的师长,跑来这里为老师送行,孩子们的心情不是很可贵吗?应该给予表扬才是,学校为何要加以阻止呢?首先你就错了。不该承担这样的差使。”

“你这么说,我就难办了。”见习教员挠着头,“我也没有说不行啊。”

“那么学校为什么说不行呢?”银之助耸耸肩膀。

“校长说,没有请假就不来上课,这是违反校规的。如果不来上课也得事先请假,经批准以后再去送行。”

“事后再请假不行吗?”

“事后?事后怎么好再请假,校长先生非常生气。胜野兄也有看法,他说,你那个班的学生十分狡猾,这样下去会损害学校的威望。作为学生,不遵守学校规章,那就勒令他退学。”

“考虑问题怎能这样机械呢?校长先生和胜野君动辄纪律纪律的,让他们休假半天又有什么关系?本应主动答应他们或主动劝说他们前来才好。大家一起共事多年,总该有些感情,自己应该领着学生来送行才是。可是自己不但不来,也不许学生来,还要处罚那些未经同意前来送行的学生。哪有这样不讲道理的?”

银之助哪里知道,昨天校长把学生召集到讲堂,讲了丑松免职的理由。当时,他批评了丑松的为人,对平素丑松的行为大力攻击,还说什么这次改革(校长故意使用“改革”这个词儿),对于学校的未来十分有利。所有这一切,都是银之助所不知道的。啊,教育工作者忌恨教育工作者,同僚嫉妒同僚,一类人蔑视另一类人,在丑松上路之际,一场燎原大火正向他猛扑过来。

看到银之助十分愤激,丑松暂时下了雪橇。

“行啦,土屋兄,算了吧,他也是奉命而来,不要太难为他啦。”丑松宽宥地说。

“这也太不通情达理啦。”银之助根本听不进去,“看看我那时候,既然花半天时间为我召开欢送会,为我而停课,那么为了濑川兄更应该停课。”他说罢,面对学生喊道,“走啊,走!一切包在我身上,要是有什么不好,事后我去讲道理!”

“走啊,走啊!”一个学生挥着手大喊。

“你这样太使我为难啦。”丑松劝止银之助,“你们来送,这份情我领了,可我不忍心因此而给学生添麻烦。大家为我做得够多了。就送我到这里吧。我已经心满意足啦。老兄,就叫同学们回去吧。”

丑松面对依依惜别的学生,说了同样意味的话,然后登上雪橇。

“多加珍重!”

这是丑松最后望着志保姑娘说的话。

穿过河岸上柳树稀疏的枯枝,饭山镇在右侧一览无余。对岸人家的屋顶鳞次栉比,各处耸峙着的寺院建筑,还有只剩下丘陵的古城遗址,所有这些都包裹在雨雪之中,一派迷茫。晴天时所能见到的小学校的粉墙以及莲华寺的钟楼,如今都隐没于纷纷而降的雪空里了。丑松两次三番回首遥望,他深深吐了一口气,不由得热泪滚滚而下。雪橇在雪地上开始滑动了。

(明治三十九年)


这是最后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