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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敬之进的茶话会十一点钟开始。这天早晨,丑松离开莲华寺时,在走廊上遇到了志保姑娘,立刻使他联想到她那不幸的父亲。眼下,当他看到坐在会场正面的敬之进的时候,又想起了那个倚在老墙旁边的女儿。敬之进在讲话中,详细叙述了自己的身世。丑松出于怜悯,低着头仔细地听着,别的人,谁肯听这个老头子唠唠叨叨呢?

茶话会结束之后,文平刚想去打网球,校长就把他叫住。校长打开房门,两个人走了进去,在靠近操场旁的椅子上相向而坐。隔着玻璃,可以清楚地听到球迷银之助等人的叫喊声。

“我说,胜野老弟,别光是对运动着迷啦,咱们说会儿话吧。”校长显得挺亲热,“我问你,今天的讲演,你认为怎么样?”

“校长先生的讲演吗?”文平把球拍横在膝盖上,“嗯,我听了觉得非常有意思。”

“是吗,听起来还有些效果吧?”

“我不是说奉承话,在我听过的讲演中,您算是第一流的。”

“你这么一说我可是经受不起呀。”校长微笑地说,“说实在的,为了准备这篇讲稿,整整花了一个晚上呢。‘忠孝’这两个字义的解释,你们听了感觉怎样?我光是为了把这个词解释清楚,就不知道费了多大脑筋,查阅了各种各样的字典,你说容易吗?好在讲完了。”

“该查的东西,免不了是要认真查阅一番的。”

“不过,只有像你这样的人才认真听讲。那些校外的人却冷冷清清,不,实际上他们是没长耳朵。其中有人对高柳的话却佩服之至。把我们的讲话同专耍嘴皮子的人的讲话放在一起来听,那怎么行呢!”

“反正不懂的人还是不懂。”

经文平这么一说,校长愤愤不平的脸色稍微变得和悦了。

好大一会儿,校长似乎有些话要给文平说,一直未能说出,反而扯了这些不相干的事,到这时他才说出了心里话。原来他特意把文平邀到这间屋子里来,是别有用心的,他想同文平合计着如何把丑松从学校排挤出去。

“想跟你说件事,”校长压低了嗓门说,“有了濑川君、土屋君这帮异己分子,学校就没法子统一起来,真不好办。当然,土屋已经决定到农科大学当助教,据说不久就要离校,这个人嘛,可以不去管他。叫人头痛的是濑川君,要是他也走了,你想想,往后这学校不就成了我们的天下了吗?要想办法把濑川君排挤出去,然后肯定要由你顶替他的位置。你的叔叔也同我谈得很多,他也是这个主张,你看有什么好办法呢?”

“这个嘛……”文平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看看那些学生吧,尽是濑川老师、濑川老师地围着濑川转。学生们对他那样亲近,也许是因为他在向学生们讨好。他讨好学生,其中必有原因,胜野君,你说对吗?”

“您这话我不太明白。”

“那么,老弟,就这么说吧,这可是到此为止的话。我可以肯定濑川君一定有夺取这个学校大权的野心。”

“哈哈,我看不见得有那么严重吧。”文平凝视着校长的面孔笑道。

“不见得?”校长满腹疑虑,“他没有这种想法吗?”

“话是这么说,他们的年龄可是还不到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濑川君也好,土屋君也好,都还年轻呢。”

听到“都还年轻”这句话,校长叹息起来,院子里打网球的声音,不时从窗口传进来,听来很是热闹。新的一场比赛似乎又开始了,文平不由得又侧起耳朵。校长望了望文平年轻的脸孔,不禁又叹息起来。

“濑川君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您指的是……”文平莫名其妙。

“我是说,近来濑川君非常消沉,他到底在思虑什么呢?莫非是新时代促使他这般沉思的?真叫我弄不明白!”

“不过,濑川君思考的怕是别的问题,不像是校长刚才所说的那些吧。”

“这么说,我更难以理解了。反正像我这种年龄的人关心的问题同濑川君他们所关心的全然不同。我所感兴趣的,濑川君他们却认为不屑一顾;我认为无聊的,濑川君他们反而觉得很有意思。难道说不能在一起共事是因为时代不同吗?新时代的人们在思想上同我们就是这样不能合拍吗?”

“事虽如此,可我不是这样想。”

“这正是你的可贵之处。我希望你千万别染上那种恶劣的习气。关于你的事,我虽不能给予很大帮助,但也要尽力而为。世界上有些事,总是要互相帮助的,胜野老弟,你说对不对?我们也不是马上要把异己分子怎么着。所以要你好好想想,看有什么好主意。如果听到有关濑川君的什么事,务必告诉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