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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卷 墓地来者不拒
六 在四块木板中间
棺材里是谁？大家是知道的。让·瓦让。
让·瓦让设法在里面活下来，几乎不呼吸。
奇妙的是，心境恬静，能使其他一切顺顺利利。让·瓦让预先策划的一整套办法，头天就开始运行，一切都很顺利。和福施勒旺一样，他寄希望于梅斯蒂安大爷。他对结局毫不怀疑。从没有像这样危急的处境，也从没有像这样恬静的心境。
棺材的四块板散发出骇人的宁静。让·瓦让的平静之中，仿佛掺进了死者长眠的意味。他躺在棺材里，一直在同死神演出一场可怕的悲剧，一步一步演得都很好，还在继续演下去。
福施勒旺钉完盖板不久，让·瓦让就感到被抬走了，接着滚动起来。后来震动变小，他感到已从铺石路走到压实的土路上了，也就是说，已离开大街，到了林荫大道上。他又听到一种沉闷的声音，他猜想正在通过奥斯特里茨桥。第一次停下来时，他知道已到了公墓；第二次停下时，他对自己说：到坟坑了。
突然，他感到有人在抓棺材，接着又听到刷刷的磨擦声。他明白是用绳子捆棺材，好把他放进坟坑里。接着，他感到有点眩晕。可能殡葬工和掘墓工在晃动棺材，让头比脚先下地。他感到放平了，不动了，便完全恢复了知觉。他已被放到坑底了。他觉得凉飕飕的。
上面响起一个声音，冷漠而又庄严。他听见了拉丁语，念得很慢很慢，他能分辨每个词，但不懂意思：
“在尘土中长眠的人将醒来，有的获得永生，有的忍受耻辱，永远如此。[176]”
一个孩子的声音说：
“深深地埋葬。[177]”
那庄严的声音又说：
“主啊，让她安息吧。[178]”
那孩子说：
“愿永恒的光照耀她。[179]”
他听见好像有几滴雨轻轻打在棺盖上。可能在洒圣水。他想：“快结束了。再忍一忍。神甫就要走了。福施勒旺会带梅斯蒂安大爷去喝酒。把我一人留下。然后，福施勒旺独自回来，然后，我就可以出去。一个小时罢了。”
那庄严的声音又说：
“让她安息吧。[180]”
那孩子说：
“阿门。[181]”
让·瓦让竖起耳朵，仿佛听到离去的脚步声。
“他们走了，”他想，“就剩我一个人了。”
蓦然，他听见头上轰隆一声，就像是雷声。那是一铲土落在棺材上。
第二铲土落下。他用来呼吸的那些小孔，有一个堵住了。第三铲土落下。接着第四铲。有些事连最强大的人也无可奈何。让·瓦让失去了知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