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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萝尔尽管竭力要表示出心满意足的样子来,可在她心里总觉得很矛盾。整整一个四月里,她几乎狂热地拾掇屋子。她给休织了一件毛衣。在红十字会工作的时候,她不仅勤勤恳恳,而且沉默寡言,维达在那儿信口开河地说什么美国虽然历来痛恨打仗,但还是要打到德国去,把所有的德国人都杀得一个不剩,因为现在事实证明,在德国军队里,没有一个士兵不是在虐待俘虏,或是把婴儿的小手切掉的。哪怕听到她说这些,卡萝尔也不吱声。

钱普·佩里太太因患肺炎突然病故,患病期间卡萝尔曾经自告奋勇地去护理过她。

在送殡的行列当中,有十一位南北战争时期的退伍军人和开边拓荒时代的先驱者,如今他们都是年逾古稀的老人,老态龙钟,恰似风中残烛。可是遥想几十年以前,他们还是满目荒凉的边界上的少男少女,跨上野性未驯的烈马,驰骋在茫茫大草原上,茂密的青草在他们脚下随风起伏。现在他们却一瘸一瘸地跟在一支乐队后面往前紧赶着。那支乐队是由镇上的商人和中学生组成的,他们七零八落地走着,既没有穿一色制服,也没有一定的队形,不消说,更没有人来指挥了,但他们却在吹奏着肖邦的葬礼进行曲,一群衣衫褴褛,但眼角流露出严肃神情的街坊邻居,就在庄严的音调发颤的乐曲声中踏着残雪淤泥,磕磕绊绊地往前走去。

钱普丧偶以后简直伤心极了。他的风湿病也每况愈下。店铺楼上的那些房间里,简直是一片沉寂。现在就连在谷仓里收购小麦这样的轻活,他都吃不消了。庄稼人用雪橇满载小麦而来,都有怨言,说如今钱普连台秤都不会看了,好像整天往幽暗的谷仓里直瞅着什么人似的。人们时常看到他偷偷地穿街过巷,嘴里喃喃自语,尽量不让旁人瞧见,最后才慢悠悠拐进了墓园。有一回,卡萝尔就步步紧跟在他后面,哪知道发现这位举止粗俗、满身烟臭、不大聪明的老头儿,一下子扑倒在白雪皑皑的墓地上,还张开两条粗壮的胳膊,跟那冰冷的坟头拥抱在一起,仿佛不让他的老伴儿挨冻受凉似的。想到逝去了的六十个年头里,天天晚上他都轻手轻脚地给她盖好被子,如今她却孤零零地躺在这里,没有人来照顾她了。

谷仓公司的总经理埃兹拉·斯托博迪让他退职了。埃兹拉对卡萝尔说,谷仓公司因为没有钱,开支不出养老金。

卡萝尔千方百计想举荐他去邮政所挂个名,那是镇上唯一的只管领干薪的闲职,用以酬劳在政治上无懈可击的人,反正所有的工作都由小职员包下来做。殊不知昔日酒吧间侍应生伯特·泰比对这个肥缺也觊觎已久。

看在卡萝尔的情分上,莱曼·卡斯开了恩,让钱普就在面粉厂守更,好歹有一个栖身之处。不过,那些小男孩趁着值夜的钱普低着脑袋打瞌睡的时候就要和他开开玩笑了。


第三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