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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文
《哀尘》译者附记[785]
译者曰:此嚣俄[786]《随见录》之一,记一贱女子芳梯事者也。氏之《水夫传》[787]叙曰:“宗教,社会,天物者,人之三敌也。而三要亦存是:人必求依归,故有寺院;必求存立,故有都邑;必求生活,故耕地,航海。三要如此,而为害尤酷。凡人生之艰苦而难悟其理者,无一非生于斯者也。故人常苦于执迷,常苦于弊习,常苦于风火水土。于是,宗教教义有足以杀人者,社会法律有足以压抑人者,天物有不能以人力奈何者。作者尝于《诺铁耳谭》[788]发其一,于《哀史》[789]表其二,今于此示其三云。[790]”芳梯者,《哀史》中之一人,生而为无心薄命之贱女子,复不幸举一女,阅尽为母之哀,而转辗苦痛于社会之陷穽者其人也。“依定律请若尝试此六阅月间”[791],噫嘻定律,胡独加此贱女子之身!频那夜迦[792],衣文明之衣,跳踉大跃于璀璨庄严之世界;而彼贱女子者,乃仅求为一贱女子而不可得,谁实为之,而令若是!老氏有言:“圣人不死,大盗不止。”[793]彼非恶圣人也,恶伪圣之足以致盗也。嗟社会之陷穽兮,莽莽尘球,亚欧同慨;滔滔逝水,来日方长!使嚣俄而生斯世也,则剖南山之竹,会有穷时,[794]而《哀史》辍书,其在何日欤,其在何日欤?
《察拉图斯忒拉的序言》译者附记[795]
《察拉图斯忒拉这样说》(Also Sprach Zarathustra)是尼采的重要著作之一,总计四篇,另外《序言》(Zarathustra's Vorrede)一篇,是一八八三至一八八六年作的。因为只做了三年,所以这本书并不能包括尼采思想的全体;因为也经过了三年,所以里面又免不了矛盾和参差。
序言一总十节,现在译在前面;译文不妥当的处所很多,待将来译下去之后,再回上来改定。尼采的文章既太好;本书又用箴言(Sprueche)集成,外观上常见矛盾,所以不容易了解。现在但就含有意思的名词和隐晦的句子略加说明如下:
第一节叙Zarathustra入山之后,又大悟下山;而他的下去(Untergang),就是上去。Zarathustra是波斯拜火教的教主,中国早知道,古来译作苏鲁支[796]的就是;但本书只是用他名字,与教义无关,惟上山下山及鹰蛇,却根据着火教的经典(Avesta)[797]和神话。
第二节叙认识的圣者(Zarathustra)与信仰的圣者在林中会见。
第三节Zarathustra说超人(Uebermensch)[798]。走索者指旧来的英雄以冒险为事业的;群众对于他,也会麕集观览,但一旦落下,便都走散。游魂(Gespenst)指一切幻想的观念:如灵魂,神,鬼,永生等。不是你们的罪恶——却是你们的自满向天叫……意即你们之所以万劫不复者,并非因为你们的罪恶,却因为你们的自满,你们的怕敢犯法;何谓犯法,见第九节。
第四节Zarathustra说怎样预备超人出现。星的那边谓现世之外。
第五节Zarathustra说末人(Der Letzte Mensch)[799]。
第六节Zarathustra出山之后,只收获了一个死尸,小丑(Possenreisser)有两样意思:一是乌托邦思想的哲学家,说将来的一切平等自由,使走索者坠下;一是尼采自况,因为他亦是理想家(G.Naumann说),但或又谓不确(O.Gramzow)。用脚跟搔痒你是跑在你前面的意思。失了他的头是张皇失措的意思。
第七节Zarathustra验得自己与群众太辽远。
第八节Zarathustra被小丑恐吓,坟匠嘲骂,隐士怨望。坟匠(Totengraeber)是专埋死尸的人,指陋劣的历史家,只知道收拾故物,没有将来的眼光;他不但嫌忌Zarathustra,并且嫌忌走索者,然而只会诅咒。老人也是一种信仰者,但与林中的圣者截然不同,只知道布施不管死活。
第九节Zarathustra得到新真理,要寻求活伙伴,埋去死尸。我(Zarathustra)的幸福谓创造。
第十节鹰和蛇引导Zarathustra,开始下去。鹰与蛇都是标征:蛇表聪明,表永远轮回(Ewige Wieder kunft);鹰表高傲,表超人。聪明和高傲是超人;愚昧和高傲便是群众。而这愚昧的高傲是教育(Bildung)的结果。
《盲诗人最近时的踪迹》译者附记[800]
俄国的盲诗人爱罗先珂出了日本之后,想回到他的本国去,不能入境[801],再回来住在哈尔滨,现在已经经过天津,到了上海了。这一篇是他在哈尔滨时候的居停主人中根弘[802]的报告,登在十月九日的《读卖新闻》[803]上的,我们可以藉此知道这诗人的踪迹和性行的大概。
十月十六日译者识。
《忆爱罗先珂华希理君》译者附记[804]
这一篇,最先载在去年六月间的《读卖新闻》上,分作三回[805]。但待到印在《最后的叹息》[806]的卷首的时候,却被抹杀了六处,一共二十六行,语气零落,很不便于观看,所以现在又据《读卖新闻》补进去了。文中的几个空白,是原来如此的,据私意推测起来,空两格的大约是“刺客”两个字,空一格的大约是“杀”字。至于“某国”,则自然是作者自指他的本国了。[807]
五月一日。
《巴什庚之死》译者附记[808]
感想文十篇,收在《阿尔志跋绥夫著作集》的第三卷中;这是第二篇,从日本马场哲哉[809]的《作者的感想》中重译的。
一九二六年八月,附记。
《信州杂记》译者附记[810]
我们都知道,俄国从十月革命之后,文艺家大略可分为两大批。一批避往别国,去做寓公;一批还在本国,虽然有的死掉,有的中途又走了,但这一批大概可以算是新的。
毕勒涅克(Boris Pilniak)是属于后者的文人。我们又都知道:他去年曾到中国,又到日本。此后的事,我不知道了。今天看见井田孝平和小岛修一同译的《日本印象记》[811],才知道他在日本住了两个月,于去年十月底,在墨斯科写成这样的一本书。
当时我想,咱们骂日本,骂俄国,骂英国,骂……,然而讲这些国度的情形的书籍却很少。讲政治,经济,军备,外交等类的,大家此时自然恐怕未必会觉得有趣,但文艺家游历别国的印象记之类却不妨有一点的。于是我就想先来介绍这一本毕勒涅克的书,当夜翻了一篇序词——《信州杂记》。
这不过全书的九分之一,此下还有《本论》,《本论之外》,《结论》三大篇。然而我麻烦起来了。一者“象”是日本的象,而“印”是俄国人的印,翻到中国来,隔膜还太多,注不胜注。二者译文还太轻妙,我不敌他;且手头又没有一部好好的字典,一有生字便费很大的周折。三者,原译本中时有缺字和缺句,是日本检查官所抹杀的罢,看起来也心里不快活。而对面阔人家的无线电话机里又在唱什么国粹戏[812],“唉唉唉”和琵琶的“丁丁丁”,闹得我头里只有发昏章第十一[813]了。还是投笔从玩罢,我想,好在这《信州杂记》原也可以独立的,现在就将这作为开场,也同时作为结束。
我看完这书,觉得凡有叙述和讽刺,大抵是很为轻妙的,然而也感到一种不足。就是:欠深刻。我所见到的几位新俄作家的书,常常使我发生这一类觖望。但我又想,所谓“深刻”者,莫非真是“世纪末”[814]的一种时症么?倘使社会淳朴笃厚,当然不会有隐情,便也不至于有深刻。如果我的所想并不错,则这些“幼稚”的作品,或者倒是走向“新生”的正路的开步罢。
我们为传统思想所束缚,听到被评为“幼稚”便不高兴。但“幼稚”的反面是什么呢?好一点是“老成”,坏一点就是“老狯”。革命前辈自言“老则有之,朽则未也,庸则有之,昏则未也”。然而“老庸”不已经尽够了么?
我不知道毕勒涅克对于中国可有什么著作,在《日本印象记》里却不大提及。但也有一点,现在就顺便绍介在这里罢——
“在中国的国境上,张作霖[815]的狗将我的书籍全都没收了。连一千八百九十七年出版的Flaubert的《Salammbo》[816],也说是共产主义的传染品,抢走了。在哈尔宾,则我在讲演会上一开口,中国警署人员便走过来,下面似的说。照那言语一样地写,是这样的……
——话,不行。一点儿,一点儿唱罢。一点儿,一点儿跳罢。读不行!
我是什么也不懂。据译给我的意思,则是巡警禁止我演讲和朗读,而跳舞或唱歌是可以的。——人们打电话到衙门去,显着不安的相貌,疑惑着——有人对我说,何妨就用唱歌的调子来演讲呢。然而唱歌,我却敬谢不敏。这样恳切的中国,是挺直地站着,莞尔而笑,谦恭到讨厌,什么也不懂,却唠叨地说是‘话,不行,一点儿,一点儿唱’的。于是中国和我,是干干净净地分了手了。”(《本论之外》第二节)
一九二七,一一,二六。记于上海。
《〈雄鸡和杂馔〉抄》译者附记[817]
久闻外国书有一种限定本子,印得少,卖得贵,我至今一本也没有。今年春天看见JeanCocteau[818]的Le Coq et L'arlequin的日译本,是三百五十部中之一,[819]倒也想要,但还是因为价贵,放下了。只记得其中的一句,是:“青年莫买稳当的股票”,所以疑心它一定还有不稳的话,再三盘算,终于化了五碗“无产”咖啡[820]的代价,买了回来了。
买回来细心一看,就有些想叫冤,因为里面大抵是讲音乐,在我都很生疏的。不过既经买来,放下也不大甘心,就随便译几句我所能懂的,贩入中国,——总算也没有买全不“稳当的股票”,而也聊以自别于“青年”。
至于作者的事情,我不想在此绍介,总之是一个现代的法国人,也能作画,也能作文,自然又是很懂音乐的罢了。
《面包店时代》译者附记[821]
巴罗哈同伊本涅支[822]一样,也是西班牙现代的伟大的作家,但他的不为中国人所知,我相信,大半是由于他的著作没有被美国商人“化美金一百万元”,制成影片到上海开演[823]。自然,我们不知道他是并无坏处的,但知道一点也好,就如听到过宇宙间有一种哈黎慧星[824]一般,总算一种知识。倘以为于饥饱寒温大有关系,那是求之太深了。
译整篇的论文,介绍他到中国的,始于《朝花》[825]。其中有这样的几句话:“……他和他的兄弟[826]联络在马德里,很奇怪,他们开了一爿面包店,这个他们很成功地做了六年。”他的开面包店,似乎很有些人诧异,他在《一个革命者的人生及社会观》里,至于特设了一章来说明[827]。现在就据冈田忠一的日译本,译在这里,以资谈助;也可以作小说看,因为他有许多短篇小说,写法也是这样的。
《Vl.G.理定自传》译者附记[828]
这一篇短短的自传,是从一九二六年,日本尾濑敬止编译的《文艺战线》[829]译出的;他的根据,就是作者——理定所编的《文学的俄国》[830]。但去年出版的《Pisateli》[831]中的那自传,和这篇详略却又有些不同,著作也增加了。我不懂原文,倘若勉强译出,定多错误,所以自传只好仍译这一篇;但著作目录,却依照新版本的,由了两位朋友的帮助。
一九二九年十一月十八夜,译者附识。
《描写自己》和《说述自己的纪德》译者附记[832]
纪德在中国,已经是一个较为熟识的名字了,但他的著作和关于他的评传,我看得极少极少。
每一个世界的文艺家,要中国现在的读者来看他的许多著作和大部的评传,我以为这是一种不看事实的要求。所以,作者的可靠的自叙和比较明白的画家和漫画家所作的肖像,是帮助读者想知道一个作家的大略的利器。
《描写自己》即由这一种意义上,译出来试试的。听说纪德的文章很难译,那么,这虽然不过一小篇,也还不知道怎么亵渎了作者了。至于这篇小品和画像的来源,则有石川涌的说明在,这里不赘[833]。
文中的稻子豆[834],是Ceratonia siliqual的译名,这植物生在意大利,中国没有;瓦乐敦的原文,是Félix Vallotton[8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