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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很短的传奇》译者附记[836]

迦尔洵(Vsevolod Michailovitch Garshin 1855—1888)生于南俄,是一个甲骑兵官[837]的儿子。少时学医,却又因脑病废学了[838]。他本具博爱的性情,也早有文学的趣味;俄土开战,便自愿从军,以受别人所受的痛苦,已而将经验和思想发表在小说里,是有名的《四日》和《孱头》。他后来到彼得堡,在大学听文学的讲义,又发表许多小说,其一便是这《一篇很短的传奇》。于是他又旅行各地,访问许多的文人,而尤受托尔斯泰的影响,其时作品之有名的便是《红花》。然而迦尔洵的脑病终于加重了,入狂人院之后,从高楼自投而下,以三十三岁的盛年去世了。这篇在迦尔洵的著作中是很富于滑稽的之一,但仍然是酸辛的谐笑。他那非战与自己牺牲的思想,也写得非常之分明。但英雄装了木脚,而劝人出战者却一无所损,也还只是人世的常情。至于“与其三人不幸,不如一人——自己——不幸”这精神[839],却往往只见于斯拉夫文人[840]的著作,则实在令人不能不惊异于这民族的伟大了。

一九二一年十一月十五日附记。

《一篇很短的传奇》译者附记(二)[841]

迦尔洵(Vsevolod Michailovitch Garshin)生于一八五五年,是在俄皇亚历山大三世[842]政府的压迫之下,首先绝叫,以一身来担人间苦的小说家。他的引人注目的短篇,以从军俄土战争时的印象为基础的《四日》,后来连接发表了《孱头》,《邂逅》,《艺术家》,《兵士伊凡诺夫回忆录》等作品,皆有名。

然而他艺术底天禀愈发达,也愈入于病态了,悯人厌世,终于发狂,遂入癫狂院;但心理底发作尚不止,竟由四重楼上跃下,遂其自杀,时为一八八八年,年三十三。他的杰作《红花》,叙一半狂人物,以红花为世界上一切恶的象征,在医院中拚命撷取而死,论者或以为便在描写陷于发狂状态中的他自己。

《四日》,《邂逅》,《红花》,中国都有译本了。《一篇很短的传奇》虽然并无显名,但颇可见作者的博爱和人道底彩色,和南欧的但农契阿(D’Annunzio)所作《死之胜利》[843],以杀死可疑的爱人为永久的占有,思想是截然两路的。

《贵家妇女》译者附记[844]

《贵家妇女》是从日本尾濑敬止编译的《艺术战线》译出的;他的底本,是俄国V.理丁编的《文学的俄罗斯》,内载现代小说家自传,著作目录,代表的短篇小说等。这篇的作者,并不算著名的大家,经历也很简单。现在就将他的自传,译载于后——

“我于一八九五年生在波尔泰瓦。我的父亲——是美术家,出身贵族。一九一三年毕业古典中学,入彼得堡大学的法科,并未毕业。一九一五年,作为义勇兵向战线去了,受了伤,还被毒瓦斯所害。心有点异样。做了参谋大尉。一九一八年,作为义勇兵,加入赤军。一九一九年,以第一席成绩回籍。一九二一年,从事文学了。我的处女作,于一九二一年登在《彼得堡年报》上。”

《波兰姑娘》是从日本米川正夫编译的《劳农露西亚小说集》译出的[845]。

《食人人种的话》译者附记[846]

查理路易·腓立普(Charles-Louis Philippe 1874—1909)是一个木鞋匠的儿子,好容易受了一点教育,做到巴黎市政厅的一个小官,一直到死。他的文学生活,不过十三四年。

他爱读尼采,托尔斯泰,陀思妥夫斯基的著作;自己的住房的墙上,写着一句陀思妥夫斯基的句子道:

“得到许多苦恼者,是因为有能堪许多苦恼的力量。”

但又自己加以说明云:

“这话其实是不确的,虽然知道不确,却是大可作为安慰的话。”

即此一端,说明他的性行和思想就很分明。

这一篇是从日本堀口大学[847]的《腓立普短篇集》里译出的,是他的后期圆熟之作。但我所取的是篇中的深刻的讽喻,至于首尾的教训[848],大约出于作者的加特力教[849]思想,在我是也并不以为的确的。

一九二八年九月二十日。

《农夫》译者附记[850]

这一篇,是从日文的《新兴文学全集》第二十四卷里冈泽秀虎的译本重译的,并非全卷之中,这算最好,不过因为一是篇幅较短,译起来不费许多时光,二是大家可以看看在俄国所谓“同路人”者,做的是怎样的作品。

这所叙的是欧洲大战时事,但发表大约是俄国十月革命以后了。原译者另外写有一段简明的解释[851],现在也都译在这下面——

“雅各武莱夫(Alexandr Iakovlev)是在苏维埃文坛上,被称为‘同路人’的群中的一人。他之所以是‘同路人’,则译在这里的《农夫》,说得比什么都明白。

“从毕业于彼得堡大学这一端说,他是智识分子,但他的本质,却纯是农民底,宗教底。他是禀有天分的诚实的作家。他的艺术的基调,是博爱和良心。他的作品中的农民,和毕力涅克作品中的农民的区别之处,是在那宗教底精神,直到了教会崇拜。他认农民为人类正义和良心的保持者,而且以为惟有农民,是真将全世界联结于友爱的精神的。将这见解,加以具体化者,是《农夫》。这里叙述着‘人类的良心’的胜利。但要附加一句,就是他还有中篇《十月》,是显示着较前进的观念形态的。”

日本的《世界社会主义文学丛书》第四篇,便是这《十月》,曾经翻了一观,所写的游移和后悔,没有一个彻底的革命者在内,用中国现在时行的批评式眼睛来看,还是不对的。至于这一篇《农夫》,那自然更甚,不但没有革命气,而且还带着十足的宗教气,托尔斯泰气,连用我那种落伍眼看去也很以苏维埃政权之下,竟还会容留这样的作者为奇。但我们由这短短的一篇,也可以领悟苏联所以要排斥人道主义之故,因为如此厚道,是无论在革命,在反革命,总要失败无疑,别人并不如此厚道,肯当你熟睡时,就不奉赠一枪刺。所以“非人道主义”的高唱起来,正是必然之势。但这“非人道主义”,是也如大炮一样,大家都会用的,今年上半年“革命文学”的创造社和“遵命文学”的新月社[852],都向“浅薄的人道主义”进攻,即明明白白证明着这事的真实。再想一想,是颇有趣味的。

A.Lunacharsky[853]说过大略如此的话:你们要做革命文学,须先在革命的血管里流两年;但也有例外,如“绥拉比翁的兄弟们”,就虽然流过了,却仍然显着白痴的微笑。这“绥拉比翁的兄弟们”,是十月革命后墨斯科的文学者团体的名目,作者正是其中的主要的一人。试看他所写的毕理契珂夫[854],善良,简单,坚执,厚重,蠢笨,然而诚实,像一匹象,或一个熊,令人生气,而无可奈何。确也无怪Lunacharsky要看得顶上冒火。但我想,要“克服”这一类,也只要克服者一样诚实,也如象,也如熊,这就够了。倘只满口“战略”“战略”,弄些狐狸似的小狡狯,那却不行,因为文艺究竟不同政治,小政客手腕是无用的。

曾经有旁观者,说郁达夫喜欢在译文尾巴上骂人,我这回似乎也犯了这病,又开罪于“革命文学”家了。但不要误解,中国并无要什么“锐利化”的什么家,报章上有种种启事为证,还有律师保镳[855],大家都是“忠实同志”,研究“新文艺”的。乖哉乖哉,下半年一律“遵命文学”了,而中国之所以不行,乃只因鲁迅之“老而不死”[856]云。

十月二十七日写讫。

《恶魔》译者附记[857]

这一篇,是从日本译《戈理基全集》第七本里川本正良[858]的译文重译的。比起常见的译文来,笔致较为生硬;重译之际,又因为时间匆促和不爱用功之故,所以就更不行。记得Reclam's Universal-Bibliothek[859]的同作者短篇集里,也有这一篇,和《鹰之歌》(有韦素园君译文,在《黄花集》[860]中),《堤》同包括于一个总题之下,可见是寓言一流。但这小本子,现在不见了,他日寻到,当再加修改,以补草率从事之过。

创作的年代,我不知道;中国有一篇戈理基的《创作年表》[861],上面大约也未必有罢。但从本文推想起来,当在二十世纪初头[862],自然是社会主义信者了,而尼采色彩还很浓厚的时候。至于寓意之所在,则首尾两段上,作者自己就说得很明白的。[863]

这回是枝叶之谈了——译完这篇,觉得俄国人真无怪被人比之为“熊”,连著作家死了也还是笨鬼。倘如我们这里的有些著作家那样,自开书店,自印著作,自办流行杂志,自做流行杂志贩卖人,商人抱着著作家的太太,就是著作家抱着自己的太太,也就是资本家抱着“革命文学家”的太太,而又就是“革命文学家”抱着资本家的太太,即使“周围都昏暗,在下雨。空中罩着沉重的云”罢,戈理基的“恶魔”也无从玩这把戏,只好死心塌地去苦熬他的“倦怠”罢了。[864]

一九二九年十二月三日,译讫附记。

《鼻子》译者附记[865]

果戈理(Nikolai V.Gogol 1809—1852)几乎可以说是俄国写实派的开山祖师;他开手是描写乌克兰的怪谈[866]的,但逐渐移到人事,并且加进讽刺去。奇特的是虽是讲着怪事情,用的却还是写实手法。从现在看来,格式是有些古老了,但还为现代人所爱读,《鼻子》便是和《外套》[867]一样,也很有名的一篇。

他的巨著《死掉的农奴》[868],除中国外,较为文明的国度都有翻译本,日本还有三种,现在又正在出他的全集。这一篇便是从日译全集第四本《短篇小说集》[869]里重译出来的,原译者是八住利雄。但遇有可疑之处,却参照,并且采用了Reclam's Universal-Bibliothek里的Wilhelm Lange[870]的德译本。

《饥馑》译者附记[871]

萨尔蒂珂夫(Michail Saltykov 1826—1889)是六十年代俄国改革期[872]的所谓“倾向派作家”(Tendenzios)[873]的一人,因为那作品富于社会批评的要素,主题又太与他本国的社会相密切,所以被绍介到外国的就很少。但我们看俄国文学的历史底论著的时候,却常常看见“锡且特林”(Sichedrin)[874]的名字,这是他的笔名。

他初期的作品中,有名的是《外省故事》[875],专写亚历山大二世[876]改革前的俄国社会的缺点;这《饥馑》,却是后期作品《某市的历史》[877]之一,描写的是改革以后的情状,从日本新潮社《海外文学新选》第二十编八杉贞利译的《请愿人》[878]里重译出来的,但作者的锋利的笔尖,深刻的观察,却还可以窥见。后来波兰作家显克微支的《炭画》[879],还颇与这一篇的命意有类似之处;十九世纪末他本国的阿尔志跋绥夫的短篇小说,也有结构极其相近的东西,但其中的百姓,却已经不是“古尔波夫”[880]市民那样的人物了。

《恋歌》译者附记[881]

罗马尼亚的文学的发展,不过在本世纪的初头,但不单是韵文,连散文也有大进步。本篇的作者索陀威奴(Mihail Sadoveanu)便是住在不加勒斯多(Bukharest)[882]的写散文的好手。他的作品,虽然常常有美丽迷人的描写,但据怀干特(G.Weigand)[883]教授说,却并非幻想的出产,到是取之于实际生活的。例如这一篇《恋歌》,题目虽然颇像有些罗曼的,但前世纪的罗马尼亚的大森林的景色,地主和农奴的生活情形,却实在写得历历如绘。

可惜我不明白他的生平事迹;仅知道他生于巴斯凯尼(Pascani),曾在法尔谛舍尼和约希(Faliticene und Jassy)进过学校,是二十世纪初最好的作家。他的最成熟的作品中,有写穆尔陶(Moldavia)[884]的乡村生活的《古泼来枯的客栈》(Crî ma lui mos Precu,1905);有写战争,兵丁和囚徒生活的《科波拉司乔治回忆记》(Amintirile caprarului Gheorghita,1906)和《阵中故事》(Povestiri din razboi,1905)[885];也有长篇。但被别国译出的,却似乎很少。

现在这一篇是从作者同国的波尔希亚(Eleonora Borcia)女士的德译本选集里重译出来的,原是大部的《故事集》(Povestiri,1904)中之一。这选集的名字,就叫《恋歌及其他》(Das Liebeslied und andere Erzählungen),是《莱克兰世界文库》(Reclam's Universal-Bibliothek)的第五千零四十四号。

《村妇》译者附记[886]

在巴尔干诸小国的作家之中,伊凡·伐佐夫(Ivan Vazov,1850—1921)对于中国读者恐怕要算是最不生疏的一个名字了。大约十多年前,已经介绍过他的作品[887];一九三一年顷,孙用[888]先生还译印过一本他的短篇小说集:《过岭记》,收在中华书局的《新文艺丛书》中。那上面就有《关于保加利亚文学》和《关于伐佐夫》两篇文章,所以现在已经无须赘说。

《村妇》这一个短篇,原名《保加利亚妇女》,是从《莱克兰世界文库》的第五千零五十九号萨典斯加(Marya Jonas von Szatanska)女士所译的选集里重译出来的。选集即名《保加利亚妇女及别的小说》,这是第一篇,写的是他那国度里的村妇的典型:迷信,固执,然而健壮,勇敢;以及她的心目中的革命,为民族,为信仰。所以这一篇的题目,还是原题来得确切,现在改成“熟”而不“信”[889],其实是不足为法的;我译完之后,想了一想,又觉得先前的过于自作聪明了。原作者在结束处,用“好事”来打击祷告,[890]大约是对于他本国读者的指点。

我以为无须我再来说明,这时的保加利亚是在土耳其[891]的压制之下。这一篇小说虽然简单,却写得很分明,里面的地方,人物,也都是真的。固然已经是六十年前事,但我相信,它也还很有动人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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