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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六 西汉文
上书谏猎
司马相如
一段，出色写兽之骇发；一段，出色写人之不意；并不作一儒生蒙腐之语，后始反复切劝之。
臣闻物有同类而殊能者，故力称乌获¹，捷言庆忌²，勇期贲、育³。臣之愚，窃以为人诚有之，兽亦宜然。（不作款曲，奋迅直入，陈说于英主之前，此为耸听。）今陛下好陵阻险⁴，射猛兽，（入事。）卒然遇逸材之兽⁵，骇不存之地⁶，犯属车之清尘⁷，舆不及还辕，人不暇施巧，虽有乌获、逢蒙之技不能用⁸，枯木朽株尽为难矣⁹。是胡、越起于毂下¹⁰，而羌夷接轸也¹¹，岂不殆哉！（一笔所写，如有数层，最是精神。一段，写兽之骇发。）虽万全而无患，然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转落而下。）
且夫清道而后行，中路而驰，犹时有衔橛之变¹²。而况涉乎蓬蒿，驰乎丘坟，前有利兽之乐¹³，而内无存变之意¹⁴，其为祸也不亦难矣！（一段，写人之不意。）夫轻万乘之重不以为安，乐出万有一危之途以为娱，臣窃为陛下不取。
盖明者远见于未萌，而知者避危于无形，祸固多藏于隐微，而发于人之所忽者也，故鄙谚曰：“家累千金，坐不垂堂¹⁵。”此言虽小，可以谕大。臣愿陛下留意。（反复明切，到底无一蒙腐语。）
【注释】
¹乌获：秦武王时力士。
²庆忌：春秋时吴王僚之子，善走。他能走追奔善，手接飞鸟。公子光刺死吴王僚后，庆忌逃走，公子光派人骑马追赶，也未追上。
³贲、育：指孟责和夏育，皆古之勇士。据《尸子》载：“孟贲，水行不避蛟龙，陆行不避兄虎。”
⁴陵：登，超越。
⁵卒（cù促）然：突然。逸材之兽：指凶猛异常的野兽。逸材：超群出众。
⁶骇：骇发，即惊窜。不存：犹不察。存，《广雅·释诂》：“察也。”
⁷属车：皇帝的侍从车子。秦汉时皇帝大驾属车八十一乘，法驾属车三十六乘。清尘：车后扬起的尘埃。颜师古说：“言清者，尊贵之意也。”后用为对人的敬称，这里指皇帝。
⁸逢蒙：古之善射者，曾学射于羿。
⁹枯木朽株：干枯的树枝和腐朽的树根。
¹⁰毂（gǔ谷）：车轮中心的圆木。毂下：指皇帝车驾之下。
¹¹轸：车箱底部后面的横木。
¹²衔橛之变：指马口所衔的横木或断，或脱出，以致车翻人伤。橛（jué决）：马口衔的横木，即马橛子。
¹³利：贪。
¹⁴存变：留心变故。
¹⁵垂堂：靠近堂边。连上句言富人之子很自爱，连堂边都不敢坐，怕屋瓦掉下砸伤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