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粉碎第一次「围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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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〇年十月下旬,江西苏区的形势明显紧张了。蒋介石对红军进行第一次「围剿」,企图在三至四个月内一举消灭江西苏区的红军。

我们这支部队在沿溪渡过赣江后就开始动员反「围剿」。当时红军的政治工作人员水平不高,不能通俗地说明反「围剿」的意义,只讲一些「捍卫红色苏维埃」之类的口号。战士们对围剿红军的国民党中央军心里没底,不少人有些害怕。恰好我们红三军和红四军一个师的部队住相邻的村子。一天,红四军军长林彪来给红四军部队讲话,上级通知我们也去听。

这是我第一见到林彪。他根本不像老兵们传说的那样是威风人物,而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个子不高,浓浓的眉毛。他如果不是骑马来,后面还跟有护兵,谁也不相信他是红军第一主力的红四军军长。

林彪在打谷场上的台子上对着下面一大片部队说:我们现在集合兵力回到自己的「家」门口来打这一仗,是因为我们熟悉这里,老百姓又拥护我们。敌人对这里倒是很陌生,我们把白军引到山沟里来,牵着敌人跟着我们转,把它像蛇一样,拉的很长,我们在适当的时侯猛地一回头,把敌人切成几段,像獾子吃蛇一样,一段一段地把敌人吃掉……。林彪用通俗的道理来说明我们能打败敌人,士兵们听了林彪的讲话之后,明白了红军的战法,提高了认识,主要是解决了「怕」的思想问题。我那时当兵已有一年,听了林彪讲话,我第一次明白了战争有「战略战术」问题。前段时间,红一方面军总前委对反「围剿」的战略方针进行了讨论,要在赣江以东苏区腹地有利的地形下,发现敌人的弱点,再对其进行攻击。这个战略被林彪深入浅出地向士兵们讲明白了。

十一月中旬以后,红一方面军总前委和苏维埃政府对粉碎敌人的「围剿」进行了紧张的准备工作,在部队和群众中,采取多种形式进行深入的宣传和政治动员,解除战士和老百姓的种种顾虑,树立必胜的信心。临战前,总前委在小布召开军民誓师大会。会场上张贴出「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游击战里操胜算」;「大步进退,诱敌深入,集中兵力,各个击破,运动战中歼敌人」的大标语,这些都是毛主席最早的军事思想。红一方面军总部根据毛主席的战略思想,颁发《三十条作战注意》,简明地规定了指导思想,原则和要求,战场纪律后方工作和战后注意事项等等。毛主席的指挥是我们能够粉碎敌人「围剿」的保证!

我参军之后打过的仗都是打的地主武装和国民党地方武装靖卫团,国民党的「中央军」是个什么样子却没见过。现在要和他们打大仗,我并不害怕,反倒有新奇感,希望仗最好早点打起来。一九三〇年十二月底,我们连进行战前动员。石连长说:「敌人已经被兄弟部队牵着鼻子走到龙岗的山谷里了,我们要把他们堵在山沟里消灭掉。在战场上,谁活着谁就要打下去,绝不能怕死!」

第二天,红三军各部队在龙岗的稻田地里集结,第三天拂晓,我们部队上战场,这是红三军九师参加反「围剿」作战的第一天。我们连是九师参战的前卫连,走了十多里路的时候,大家看到红一方面军毛泽东总政委、朱德总司令站在路边土岗上检阅上战场的部队。因为部队走得很快并且已经听到枪声,我无法细看自己的最高领导,只看到毛总政委身躯很高大。当时红军中对毛泽东有很多传说,说只要他在,就能打胜仗。那天是我第一次看到毛泽东,并且是在战场的枪声伴奏下看到的。

我们连继续向前急进到亭子岭的狭窄谷地。附近突然一阵阵枪声,而且越来越激烈,这时国民党中央军冲过来了。那时打仗很简单,两军相逢勇者胜,我们发起一个冲锋,敌人转身就退。我们追着敌人打,敌人边退边战。白军武器好,枪也打得准,我们不断有人牺牲,前面的倒下,后面的接着追,农民出身的红军在山路上跑的快,很快就追上敌人进行肉搏。我们连伤亡很大,两个排长也牺牲了,二、三排在一个山头上没有人指挥,石连长命令我这个青年委员为代理排长,我领着大家勇敢地追击残留的敌人,这下子敌人基本溃散了,多数人停下来投降。龙岗战斗的时间并不长,傍晚太阳西斜之前,战场上枪声最后「热闹」了一阵子就平静下来。我们连还剩下三十多人,接到命令打扫战场,把牺牲红军的尸体集中在一起掩埋,把受伤的人向后面送。

这时有人说,山坳里有一个会叫的东西,用手一摇「嗡、嗡、嗡」地响,谁也说不出是什么,吓得心惊肉跳。我们把情况报告上去,一会儿,来了几个红军和两个穿白军衣服的人把它抬走了。事后我才知道那是手摇发电机,是无线电电台发电用的。来识别和抬走发电机的人是刚从白军参加红军的电台台长,叫王诤。王诤是人民军队无线电事业的创始人。在长征途中,我同王铮就熟悉了,对那次战斗缴获了手摇发电机,不止一次地作为笑料谈得很高兴。

这次战斗我们连伤亡很大,我们团把剩余的部队集中起来,立即带队向亭子岭集合急行军,翻一座大山时,我摔倒跌进山沟里昏了过去,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伤得动也不能动了,我一摸枪还在身边,我咬着牙努力往上爬,终于被战友发现了,把我救上来送到救护站。军医查了我的伤情,很严重,在前面的战斗中,我左小腿已被手榴弹炸伤,骨头都露出来了,我怕下火线,叫卫生员包扎了一下,就又上阵了,我嘱咐他不要说出去。我这才搞明白,因为腿伤了没有力气,腿一软才跌进了山沟,真是祸不单行,现在又骨折了。医生给我作了简单的包扎后,转送到后方医院去。红军后方医院算不上是真正的医院,没有专门的医生、护士,只有少数中医和招呼伤病员吃饭的人。但我很幸运,遇到了一个福建籍客家老中医,他对我特别关心,仔细检查伤情后说:「你的左脚小骨错位了,很快就可以好。」他用客家话反复安慰我。第二天,医生来给我治腿,同来的还有几个身强力大的战士。老医生表情严肃地说了一句:「你的腿很快就会好的。」他的话刚落音,几个战士用劲把我按在床板上一点不能动,医生则把我的脚腕子用劲一扭,我听到「嚓」的一声,就疼得晕了过去。我苏醒过来之后,老医生说:「你脚上错位的小骨必须正位,炸伤的伤口也要清理。我们没麻药,只有用蛮办法。」给我治疗弹片的伤口时,也没有治伤的药,只能用盐水洗伤口,每一次洗伤口都把人痛得死去活来。十天之后我的腿好多了,可以下床动动。我几次到医院院部要求回部队,回答说:「现在部队离这很远,你暂时不能走,先临时参加医院的工作等待出院。」于是我参加院部组织的宣传工作。我从上级发下来的材料中知道,红军反围剿取得了很大的胜利,歼灭白军一万人,缴获七千多支枪,还活捉敌军中将指挥官张辉瓒,召开群众公审大会,当众把张枪毙了。传说蒋介石对张的死很痛心。

不久上级通知:九师伤愈人员出院到江西军区军事部集合。我们二十几个人到位于兴国县的江西军区军事部报到,在这里我看到了「同年哥」杨秀全。他奉命来组织兴泰万赤卫队,他提议将九师伤愈的伤员都调到赤卫队,得到批准。

几天之后,以九师伤愈战士二十多人成立了「兴泰万赤卫队」,后来发展成「兴泰万独立团」,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发展到二千多人。由主力部队派骨干,组建地方部队,是当年扩大红军搞「丰收」的方法,兴泰万独立团就是一个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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