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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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会的座位,张春桥坐在我的左边,我们紧挨着。林总评论宪法时,他总是张开口,无声笑着,一个字也没有记录。当林总讲到「我们同志们必须记住,必须把这种迷迷糊糊的思想,变成自觉的思想」时,张春桥有些敏感,立即紧张起来。他越听越不是滋味,沉默起来,拼命做记录。林总讲完话之后,他掏出香烟,自己没有抽,第一支先给了我,他的手都有点发抖,拿着烟对我说:「老邱抽烟」。这是我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递给我香烟,我有点好笑。这虽是小小的举动,但也可以看出张春桥当时的心理状态是「做贼心虚」。我和张春桥是「老死不相往来J的,六七年一月,他支持上海二医大「红纵」,造我的反,我对张春桥是憎恨的。

会场的台上有个后门,由台上回我们的住处比出大门近多了。散会时,大家陆续退场,吴法宪、叶群、李作鹏、汪东兴和我不约而同地走在最后面,并往主席台的后门方向走,陈伯达在台上等着没走。此时,我们后面的几个人,有的已经上台去了,我还在阶梯上,汪东兴就讲开了,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会前林彪报告毛主席要求讲话的情况,及林彪报告后主席说不要点名的情况,这时,叶群忙提醒大家「会上发言不要点名啊,林总讲话里指的是陆定一式的人物,是不点名。」叶群还讲:「林总说主席是伟大的天才,毛主席的革命实践太丰富了,主席比马克思、列宁还懂的多。我就是坚持天才的观点。」

其实,「不点名的点名」我们听得懂,林总讲话是指张春桥的。当然,叶群、汪东兴一开始就是唱主角的,他们通报这些消息并非多余,他们一讲,起到了联络感情的作用。临走前,叶群又提醒大家:「会上发言不要点名啊」。林总的讲话,是批评张春桥这些中央文革的人,我们是完全拥护的,但这次林总讲话,我们事先一点都不知道,我和李作鹏担心的是陈伯达、吴法宪、叶群三人把林总「推」上台的。如果真如此,是没有不坏事的。我又想,林总是一个非常缜密的人,他的讲话一定得到了主席的同意和支持才讲的。我和李作鹏一同走在回去的路上,李问:「老邱怎么样呀?(指林总的讲话)」我说:「不知道为什么?」李:「是呀!事先连个招呼也不打!」

晚饭后八时许,我同北京黄永胜打了一个电话。我拿起话筒就问:「山上的热闹,你知道了吗?」

黄说:「刚才,吴胖子来过电话了,知道山上的大好事,不需要再说了,真高兴啊!晚上还多吃了一碗饭。」

我们在电话上谈笑了一阵,就挂电话了。

晚上九时许,召开政治局会议。今天会场的空气与往常不一样了。张春桥、姚文元坐在后面了,不是同往常一样总是坐在前面,并要同周总理并排坐下;江青和康生虽然坐在前面,但江青也总是吊着一张脸不说话;康生翘着小胡子,不断地抽烟。陈伯达、吴法宪并没有什么具体事,他们却在会场上来回走动。两种不同心情的人,表现出两种情绪,显得格外分明。我与李作鹏同往常一样,其余的人情绪略有不同,但不是很明显。

今天的会议,主要是研究明天开小组会的问题,没有别的议程。吴法宪提出:「对林副主席的讲话,各小组应当好好学习讨论。」李德生、许世友、陈锡联等人随声附议。总理说:「这个意见很好,请汪东兴同志报告主席。」我想,讨论林副主席的讲话也在情理之中。

汪东兴接着提出:「各组反映,对林副主席的讲话,不少地方没有听清楚,他的口音重,要求重放录音。」总理同样简单地对汪东兴说:「此事,也请报告主席。」

总理对着张春桥说:「宪法草稿,有关国家主席的章节,要准备一下,备用。」

张春桥急忙回答说:「现成的,现成的。已经准备好了,请总理放心。」

今天的政治局会议没有更多的内容,自然散得很早。

散会后,我和李作鹏示意吴法宪到叶群那里了解一下情况。吴回来后,对我们说:叶群讲,林总本来在开幕式上不准备讲长话,开会前,主席和林总交谈了很久,林总向主席反映一些问题,主要是我(吴)和张春桥吵架的事,主席说:「张春桥的后台是江青。」主席对林总说可以在会上讲一讲,但不要点名。

然后,吴法宪又说请「老夫子」(陈伯达)到他的住处来闲谈。不久,陈到了吴的住处。我们听陈、吴谈话,主要是陈谈的,一直谈到二十四日凌晨三时才散伙。

从陈伯达谈话的内容、口气来说,陈伯达对张春桥不仅是贬低,简直是到了鄙视的地步。可见他对张春桥的仇恨是很深的。

陈伯达说,张春桥是个无名小卒,没有什么本事,写文章也不行。自己不行,还好表现自己。如果他写了一篇什么东西,总怕别人不知道,到处瞎吹一通。张春桥写的东西都是在上海请人搞的,在上海那个地方搞文字吃饭的人有的是。陈伯达说,一九六七年,上海「一月风暴」都是北京直接指挥的,安亭事件发生后,是他派张春桥去处理的,连张春桥在上海的讲话都是他在北京写好,用电话传过去的。群众起来了,张春桥当时并不敢去,是他写了几条要张去宣布的,并由上海警备区派部队保护张春桥才去了。然后上海召开一个群众大会,张春桥也是不敢出去见群众的,又没有什么主张,还是他同张春桥直接打电话告诉他的办法(似乎也说告诉了几条),结果大会开成了,夺权成功了。张春桥还吹什么他创造了「上海革命」,这是贪天之功为己有。陈还说:「上海的文化大革命,并不是张春桥吹的那样好。是在毛主席同意的情况下,把张春桥的对立面镇压下去的。上海的文化大革命是花了很大代价的。中央支持,又允许镇压,哪有搞不好之理!」另外,陈伯达还谈了张春桥参加「九大」修改党章就到处吹嘘自己,我写的文章很多,我从来都不说。

此外,陈伯达还讲了张春桥的许多坏话,有的我就记不起来了。

我们大家在一起听陈伯达讲到二十四日早上三时,吃了夜餐。

我回到宿舍之后,刘秘书同我说:「张池明政委、张令彬副部长,今天下午来看部长了。」我即想到要给他们回个电话,否则,他们会有意见的。但说什么呢?我稍微想了一下,就向他们回电话说:「对林副主席的讲话,可能还要组织听录音,这样便于小组会上发言。」这是个极其一般的电话,我当时根本没有想到是搞什么「阴谋」,只是想到给他们一点可以谈的「内情」,但后来追个不停,大家都知道,两张在政治斗争中,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的。


开幕式上林彪的讲话整个庐山都狂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