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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阶下囚
五、唐山地震
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日凌晨,我正在睡梦中,突然感到房子在摇晃,接着墙灰飞扬,楼上堆放着的蜂窝煤都倒了下来。在二十分钟里,连续三次,一次比一次厉害。楼外人声呼喊:‘地震、地震!“看守人员急忙拉我下楼,我连衣服都没有穿上,就是一件背心和一个裤头。过了一会儿,他们才给我拿来了衣服。
当时天没有亮,他们叫我蹲在一棵大树下面,谁也看不见我的地方。天亮以后,他们又带着我东躲西藏。最后,他们在两行树中间,用几根木棍支起了一个地方,四周用床单一围,里面放一把椅子,就叫我在里面坐着,他们则围坐这个简易的棚子外面。早饭和午饭,都是看守人员打来吃。
等到下午,传来了消息,说是在距离北京三百公里的唐山地区发生了大地震,地震的详细情况还不清楚。只是通知暂时要住在外面,因为考虑还有余震。看守我的那些人,家大多都在冀东一带,所以他们都很担心家里的安全。他们拦截住来往人员询问情况,但是谁也不知道。电话断了,公路也不通,因此无从查询。
就在这时,这个团的政委来看了一下。他决定调一辆大卡车来作为我的临时营地。他们把这辆卡车上盖上塑料膜,车厢内给我搭了一张床,并放上一张小桌子和一把椅子,还给了我一个收音机,可以收听广播。两个看守人员搭了一块铺板,轮流和我睡在一起。其余的人员,则在地上搭铺休息。汽车白天开到树丛里,晚上再回到草坪前。
三天以后,王团长决定把汽车固定在一个地点。他选择了一个长有两行大树的地方,把汽车开进去,树荫蔽日,白天阴凉。在汽车附近,他们架了一个煤球炉子做饭吃,炊事用具都放在地上。厕所挖在不远的矮墙前面,四周用树枝围起来。整天不准我下车,晚上九点部队息灯了以后,就让我下来活动一个小时,由他们指定一个地方,在那里转圈。看守人员就在四周看着。
几十个看守人员白天不出操,不学习,天天打扑克,有时要打到两点。他们也搭了一个棚子,但是盖不严,漏雨。下雨时,在里面根本无法睡觉。从七月下旬到九月上旬,在北京是雨季。那一年,有一段时间几乎是天天下雨。有时候是倾盆大雨,遍地是水,道路泥泞,无法行走。
当时,部队和家属统统搬出了营房,大家都在树下面搭起了棚屋,老人和孩子住在一起。他们在北京市的家属,还一家一家地搬到营地来和他们一起住,就在部队吃饭,部队的负担很重。这样一来,营区内的清洁卫生成了大问题。天气又热,苍蝇、蚊子特别多。给我做饭的炉灶和汽车几乎都要被苍蝇包围了。晚上,蚊子咬得人满身都是包,我的肩上、腿上、脚上全都咬烂了。点上蚊香,打上“敌敌畏“,也都无济于事。最后,部队里传染病大发作,拉痢疾的人不少。我也被传染上了,幸亏有医生治疗,很快止住了。
这个季节是三伏天,几乎买不到什么青菜。我的伙食也就降低了,有时候就吃咸菜,但是他们还给我一点水果,维持我身体的营养。
我生活在车上,虽然车是停在两排大树的中间,但是夏日炎炎,仍然可以晒透。中午以后,车内常常会达到四十度,我在车上闷热难耐。用水又非常困难。早上他们给我一盆水擦擦身子,晚上只给半盆水洗脚。从七月下旬到九月中旬,我整整五十多天没有洗澡,身上臭烘烘的。
到了八月底,天气转凉了,但是仍然不让进楼房。由于外面睡觉很冷,有的看守人员就悄悄地溜进去睡觉。我请求回到房间里去,但是他们不同意,说是预测还有地震要发生,北京市区的人,现在也都住在外面和公园里。
有人说,唐山大地震,对北京、天津的影响很大。天津的房子倒塌的很多,死的人也不少。北京的房子也有倒塌的,颐和园的围墙就倒了。至于唐山,基本上是没有了,他们猜测死的人有多少万,我在报纸上没有看见过公布确实数字。
地震以后半个月,看守人员的家乡开始来人了,他们说到地震的情况,有的房屋倒塌,但是还没有人员伤亡。有个副连长,家里房子全部倒塌,但是全家十一口人都活着。以后大家纷纷叫家人来探亲,看到他们一家一家地团聚,我也很高兴。
就这样,我们在外面一直到九月中旬,地震的警报终于解除,我回到了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