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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一些,C,也可以是L。

C没有一天不想去看看那个可爱的女孩儿,在她的房间里去听窗外的风声。十一或者十二岁,如果C想出了一条掩人耳目的妙计,那必定也是:长跑。想象力在一个少年纯洁的狡猾处被限制住,因而我印象里的爱恋初萌的少年,都跑在同一条路上,同一个时间里,同一种心绪。C与L难辨彼此。

以锻炼身体的名义长跑,朝着少年恋人的方向,那时的L,就是C。大约三公里,晨风与朝阳,满怀希望地跑。但命运已无可更改,残疾正动身向C走来,少年对那可怕的消息还一无所知,他的双腿正逐日地健美。沿着河岸,跑过垂钓的老人,跑过唧啾鸣啭的鸟群,命运还不值得理睬,跑过石桥,跑过那家小油盐店……[3]

女孩儿已经变化:鲜明,文静,茁壮。女孩儿已经不再是女孩儿,正走进少女。她坐在台阶上看书,看得入迷,仿佛周围什么都不存在……她在门廊里独自舞蹈,从门廊的这边飘移到那边,旋转,跳跃,裙子展开又垂落,舞步轻盈……经常,能听见她的琴声和歌声:当我幼年的时候,母亲教我唱歌,在她慈爱的眼里,隐约闪着泪光……

“喂——”少年C在楼下喊,“是‘当我幼年的时候’,还是‘在我幼年的时候’?”

“是‘当’,”少女走出来,站在阳台上,“是‘当我幼年的时候’,嘿,你这是在干吗?”

“跑步。懂吗?长跑。”

“跑多远?”

“从我家到你家。”

“噢真的!你每天都要跑吗?”

“当然!”

每天都跑。C仿佛知道,能够跑的日子已屈指可数。一辆轮椅正朝向他滚动,以一个青年为终点,在爱情的门前会合。此前都与L一样,此前C就是L。托尔斯泰的那句名言或可引申为:幸福千篇一律,灾难各有千秋。灾难降临的地方,命运分道千条,坐上轮椅的那一个才清晰地是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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