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的文化
清初到乾嘉时代约一百八十年间,中华世界大体上享受和平繁荣、强盛富裕的生活,因此中华世界在物质生活的改进与心智的创发与湛研上,均有长足的进步,特别是思想、学术、文学方面俱有极显著的成就,而学术上的成就,更是成果辉煌,世所公认。
清初的三大学者,如果以他们出生的时间为序,应为黄宗羲(别号梨洲,1610—1695)、顾炎武(别号亭林,1613—1682)、王夫之(号船山,1619—1692)。清兵入关时,他们均处于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的青年时期,莫不饱经明末丧乱及亡国的惨痛。作为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有志青年,他们三人的言行与思想,均有其浓郁的特色,即突破传统藩篱,开辟了新境界。
黄宗羲,浙江余姚人,为王阳明同乡,其父以忤权奸为魏忠贤所害,黄曾上书为父鸣冤。明亡后,黄宗羲曾数聚义师抗清,尝追随鲁王至舟山,亦潜行内地,图谋规复。他曾自述其因进行反抗工作,“濒于十死者矣”。迨武力抗清绝望后,他始退而讲学,欲以思想启迪后世。黄宗羲很博学,除思想及史学外,亦精通历算、礼学、文献、经济、文章,被誉为“自来儒林所未有也”。他的著作很多,以《明夷待访录》《明儒学案》《行朝录》《易学象数论》等最著名。《明夷待访录》是一本有系统的政治理论名著。在《原君篇》中,他指出君主之所以产生,是由于其人能为天下谋利,是大众戴之为君,“后之为人君者不然,以为天下利害之权皆出于我,以天下之利尽归于己,以天下之害尽归于人。……视天下为莫大之产业,传之子孙,受享无穷。……曰‘我(君主)固为子孙创业也’。其既得之也,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视为当然,曰:‘此我产业之花息也’。然则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他在《原法篇》中说君主之立法,只在保护其天下能传之子孙;故所谓法乃“一家之法,而非天下之法”。《原臣篇》中指斥一般妄称君臣之义,为君主一姓死节之人是“私昵者”,为昏暴君主辩护者是“贱儒”!《学校篇》中强烈反对利用教育以钳制学生思想,“天子之所是,未必是;天子之所非,未必非;天子亦遂不敢自为是非,而公(布)其是非于学校”。他不仅根本否定“君权神授”之谬论,更进而断定君主是“天下之大害”,必铲除之而后快。这比卢梭(1712—1778)的《社会契约论》早近一百年,是自古以来中外彻底反对专制政制的第一声。
黄宗羲的史学极负盛名,他父亲入狱前告诉他“学者最要紧是通史事”,因此他旁搜博及,记诵探索,最终成为一代史学宗师。清廷开明史馆,诏令督抚礼聘之,黄力辞不往,督抚乃遣人赴其家中抄录其有关明史的著述转送馆中。他遣儿子黄百家与得意弟子万斯同参与。《明史》为“后四史”中最精善者,黄宗羲薪传有人。黄宗羲之《明儒学案》为完善之学术史,他从明儒全集中,“纂要钩元”而成。他另著有《明史案》二百四十卷,今已佚。
在思想上,黄宗羲仍承阳明余绪,略有修正。他解释阳明“致良知”的“致”即是“行”,因此他完全摒弃明季王学的静坐参悟那种工夫。黄宗羲享年八十五岁,中年以后即孜孜致力于学者三十余年,影响很深远。
顾炎武,南直隶苏州府昆山(今江苏昆山)人,是清代“朴学”的开山祖师,也是启迪今后两三百年学术风尚的创发人。清兵入关时,他是年三十二的富家子弟,长相丑怪,幼即好学,年十一读《资治通鉴》,年二十六即开始撰《天下郡国利病书》,未成而明亡。顾炎武纠合同志抗清军,坚守吴江失败。他母亲于昆山城破后,绝食二十七日而亡,临终诫以不得事满人。从此他即弃已残破的家园北游,选择有潜力之地垦田,俟有所成,即交付与人经营,再赴他地。因此他老家虽已破产,但他仍能半生旅行各地,不虞匮乏,完成他的不朽名著《日知录》《天下郡国利病书》等。他晚年定居陕西华阴,因为该地“绾毂关河之口”,能见闻各方之人与事,“若志在四方,则一出关门,亦有建瓴之势”。可见他晚年犹抱光复之志。除了康熙三年(1664)曾因戴名世文字狱入狱半年外,他一生生活尚称平稳。清廷两次想罗致他,他均以自杀相拒而罢。
顾炎武的治学风格,除了博览群书、搜集资料、类比同异、核奥善谬之外,还特别注重实地考察。他经常携两马轮番坐骑,两骡驮应用书籍,每至一处,辄与父老村儒访求事实,倘有与所闻或记载不符的,必查书核证,务求真相。他的这种实事求是、不只据典籍的治学方法,使他对山川、风俗、疾苦、利病等了如指掌,更正了典籍的谬误,补充了许多新知。《日知录》是他积三十年苦工的成果,全书一千〇一十九条,包罗万象,字字珠玑。他毕生勤学,有穷一年之力所得不过十余条,每条最短者不到十字,长者如“生员额数”条,亦不过两千字左右,其精炼可知。他与友人书中比喻今人纂辑书,如买旧钱废铜用以铸新钱,他则是“采山之铜”,用以铸钱。他认为“有明一代之人,其所著书,无非盗窃而已。……吾读明弘治(孝宗)以后经解之书,皆隐没古人名字,将为己说者也”。《日知录》是针对这种虚矫蒙骗学风的当头棒,此后学风为之丕变,使清代学术大放异彩。顾炎武的这种客观观察事实、重视原始资料、身体力行的实践精神,正符合科学研究的准绳。说他的“学”振起数百年之衰,并非夸张。
顾炎武对明季盛行的阳明学派痛下针砭。他认为“昔之清谈老庄,今之清谈孔孟”均非“修己治人之实学”,所以驳斥“天性理气”那类玄谈。他是第一位用实际行为与成果去廓涤明末腐溃虚矫士风的大师。尊称他为大师是因他的学问极浩博,影响极深远。《天下郡国利病书》是后世治地理之嚆矢;《音学》是清人研阐音韵学的发凡;《金石文字记》使清代金石学盛行;等等。他为清代学者开辟了新的研究领域,为研究学术之方法指明了新的蹊径。“朴学”是他所开创,他倡导一种朴质无华的治学精神。
王夫之,湖广衡州府衡阳县(今湖南衡阳)人。明社既屋时,王夫之年二十五。清军下湖南时,他曾在衡山参加抗清义师,败走桂林投桂王,瞿式耜颇重之,授官,后不容于群小,以母病归衡阳,式耜殉国后,知事不可为,不复出。时清廷下剃发令,夫之誓死不从,逃入湘西苗瑶洞中隐匿,自称瑶人。按清廷剃发令只针对汉、蒙人,其他如回、藏及西南之苗、瑶等族,均“依其俗”不变。从此他颠沛流离于蛮烟瘴雨的苗瑶区域,直至五十岁时(1669)才在家乡的石船山定居,故人称船山先生。他虽然备尝艰苦,播迁频仍,但不舍著述,用拾得的破纸或用过的账簿背面书写自己的所思所想。他无友人与门生,著作极少流传。百余年后,有人搜集其遗作,编成书目,曾国荃刻为《船山遗书》六十二种、二百九十八卷,其中包括解“五经”及释老庄诸子之学、诗文杂作等。他的历史著作以《读通鉴论》《宋论》最著名。它们是极有价值的评论史事的专著,自秦始皇至唐末,均以帝王为单元,臧否其得失利钝,五代则以朝代为单元论之,颇不乏卓见及发人深省之处。王夫之的写作环境非常恶劣,因他常将所思所想书写在陈破纸张及使用过的账簿背面,历经多年,有若干殊难辨识之处,故其作品中常有生涩难解者。
王夫之在哲理方面所持的理论,颇有独树一帜的气象。他批判王学的唯心主义玄学,也驳斥程朱“知先行后”的理论。他对宋儒“去人欲,存天理”的主张亦不赞成,认为如此使人虚矫逆情,是反自然(天理)的。
上述三人无论是在治学上,还是在为人上,均足令人衷心敬佩。我们只企望赋有基础的学者,能为他们分别作传,必能动人心弦,振人志节。
上述三人再加上朱舜水(1600—1682),即为“明末四贤”。朱舜水,余姚人,明亡时已四十五岁。南明福王被灭后,他度过了十五年的流亡生涯,到过日本、安南、暹罗等地。他曾在舟山参加张煌言的义师,也曾随郑成功北伐到江南,最后不愿剃发,流亡日本。他在长崎住了七年,幕府大将军德川光国礼聘他到江户(东京),师视之,其他藩侯亦多向之请益。德川光国据朱舜水之儒学撰日本史,鼓吹“尊王一统”之理,为百余年后幕府归政日本明治天皇,废藩置县奠定理论基础。他不仅用浅显的词句向日本人传播儒家的哲理,而且躬自为日本人设计殿堂、桥梁等建筑,可见他是一位重实践的学者。日本人对他,“如七十子之服孔子”。其对日本之影响,日本学者多能乐道之。
明末四贤之后的学者,很多在学术上均有贡献,但在为人的风格上,与明末四贤相比,相差不啻霄壤。以证明所谓《古文尚书》二十五篇均为东晋所伪造,使近两千年学者奉为经典的《尚书》成为废纸,而被尊为清代第一流学者的阎若璩(1636—1704)为例,康熙南巡召见他,他因赶不及而很懊丧;雍正为皇子时,请他入京,时他已年老,但他立即抱病赴京,不久即病死。这种趋名嗜势的行径,与前贤相较,真不可以道里计。等而下之,如李光地、方苞等人的贪卑狡诈,更不足道矣。
为乾嘉之学前驱的,首推直隶博野县(今河北保定市博野县)人颜元(号习斋,1635—1704)、直隶蠡县人李塨(号恕谷,1659—1733)。颜元认为静坐读书是“空腐”,必须研究“事”,“心有事则存,身有事则修”,离却事物无所谓学问,未指事物而谈学问,便非学问。他在漳南书院任教,分设文学、武备、经史、艺能四斋,由此我们可见其心目中的学问所蕴含之范畴。一切学问,均要实习,所以自号习斋。他不愿著书,因为一著书便浪费学习的时间。幸好有他的学生李塨将其理论记载下来并加以发挥。
颜元强烈反对读书,认为那帮自以为“会作书文皆圣人之徒矣”者,使得中国“两千年成一虚花无用之局”。他将宋、元、明之理学家批评得体无完肤,认为他们“习成妇女态,甚可羞”;“柔脆如妇人女子,求一豪爽倜傥之气亦无之”。提到这些理学家,他便“益伤吾心也”。他的名言是:“孔门为学而讲,后人以讲为学”,实足发人深省。颜、李之说,是清初对宋明理学的一大反动,虽未必为当时所喜,乾嘉的考证之学却深受这种理论的影响。颜元是顾炎武的后继者。
乾嘉时代(1736—1820)约一百二十年间,是考据之学最盛行时代。乾嘉学派大致可分为两派,一派是以惠栋(字定宇)为中心的吴派,完全信奉两汉学者的说法,不问是非,全盘接受,非两汉的,全部否定,所以该学派被讥为“纯汉学”;另一派是以戴震(字东原)为首的皖派,该学派对经籍专做狭窄深入的研究,判断很审慎,所著多小篇,但多很精密,研究方法均客观而严谨。亦有“解说三字至二十余万言”之多者,经学被他们这么一注解,使人望而却步。戴震本人并不限于这种支离破碎的工作,他在历算、地理、音韵、文字等方面均造诣颇深,在思想方面也有阐发。与王夫之一样,他也反对程朱“去人欲,存天理”的主张。除考据学派外,尚有汪中(字容甫)的理学,章学诚(字实斋)、全祖望(号谢山)等人的史学。章学诚乃一代大史家,可是在当时籍籍无名,在当时所刊行的类似名人辞典的书籍中,编者甚至将“章”作“张”!
考据之学对学术的影响甚宏远,综述其主要贡献有三:
一、经书的笺注与辨伪,使后世读经时得到指引。
二、史籍的搜求与辨证,增补正史中若干表、志。
三、对古籍的校勘、训诂与辑佚,逐字厘审及注释文字之流源与含义的成就很大。
当时及后世对考据学讥评者颇多,认为一个学者埋首故纸堆中,穷一生数十年之精力,只解释一字一句,复为一字一句的诠释而众说纷纭,议论不休,实在无多大意义,即所谓“碎义逃难”是也。然考据学确有其价值,特别是对历史。鉴别史料的真伪及其可信程度,是撰述历史的基础;基础不稳,房屋如何能矗立?如视考据即是历史,偏差便大了。若有人视考据即是学问,不考据即无学问,则匪夷所思矣。抱这种态度的人,迄今仍有残存者。
清初史学首推万斯同之修《明史》,次则以顾祖禹(1624—1680,或1631—1692)之《读史方舆纪要》。顾祖禹自二十九岁始属稿,年五十始成书,历时二十二年,未尝一日辍业。此书论历代地域形势及其沿革,包括山川险要、关隘桥驿。以历代史事论军事地理,意在说明在中国任何地方起兵,均可循其剖析而得之指引,统一中国。其著书用意在于图谋匡复者可借之而驱逐鞑虏,可谓用心良深。其次则是为被梁启超推崇为“清代唯一之史家”的章学诚。他的不朽名著《文史通义》并非史籍,乃是史论,其要旨有:
一、首次提出“六经皆史也”的惊人之论。
二、将史籍分为“记注”与“撰述”两大类,前者即史料,后者指史书。
三、提倡写通史,兼论刘知几的史家须具备史才、史功、史识三条件之外,加史德与史意。
四、建立方志学。章学诚并无历史著作,仅存所修《永清县志》及《和州志》《湖北通志》之残缺本。
其实清代的史家甚多,成就亦可观,吴任臣的《十国春秋》、毕沅的《续资治通鉴》、魏源的《圣武记》及《元史新编》,等等,均堪称史籍名著。崔述的《考信录》,全凭经书,偶参以《论语》《左传》,严谨锐利分析古史,廓清若干疑云,贡献很大。王鸣盛的《十七史商榷》,对典章故实及版本义例均有精辟论断。钱大昕的《十驾斋养新录》(“养新”乃大昕祖父书于其书斋者)及《二十二史考异》,可追踵《日知录》,“宏博不如(炎武),而精实过之”。赵翼的《廿二史札记》,贯通诸史,相与参证,列举史事,以明其因果嬗变之迹,对读史者裨助很大。
若干治史者认为清代朴学兴盛的原因有三:
一、清初有些士人以明末士人“无事袖手谈心性”,清谈孔孟而亡国,所以针砭时弊,舍谈天性而务实。清初类似这种言论确实很多,但南宋理学盛行,亡于异族蒙古之后,理学照样是元代学术的主流,何以并无丝毫清代朴学的迹象?
二、在清政府的淫威下,士人动辄以文字贾祸,不如埋首故纸堆中安全。此说亦有可资商榷处。首先清代文字狱均以诋毁辽、金、满洲为夷狄为主,次则为强调华夷之辨的文字,雍正时以讥讪皇帝坐罪的汪景祺狱是由于汪党于年羹尧,查嗣庭狱是因查党于隆科多,两者均因政争而被罗致,不算真正的文字狱。黄宗羲的《明夷待访录》,言论何等激烈,未闻有罪;顾祖禹在《读史方舆纪要》的序中称清人入关为“四海陆沉,九州腾沸”,极尽故国之思,亦夷然无事。可见清代文字狱自有其忌讳处,非滥施行也。何况清自入关后即尊崇孔子,康熙更进一步提倡孔孟程朱,亲自为文以阐扬朱子,并派人编《朱子全书》。他没有倡阳明之学,与反王学的清初学者,应当是旨趣相同,何以学者不尽附入程朱体系以求免祸,而转入朴学?
三、有人谓乾隆提倡考据学,是希望借以巩固其统治权。乾隆即位时清已入关九十余年,汉人在各方面都可以说是全部被驯服了,他似乎毫无理由惧怕“秀才造反”而提倡朴学。且清初大学者的著作均是朴学的创轫者,阎若璩是康熙时代的学者,他的《古文尚书疏证》,被后世奉为考据著作的圭臬,与乾隆的提倡有何关系?乾隆是在朴学已蔚然成风之际倡发的。学者们在传统的熏染、学术界的风尚、师承的雨化以及个人的禀赋、志向与功力的相互激荡砥砺下,而毕生殚精竭虑钻研穷绎,皇帝的提倡,他们未必知道。持此说者,厚诬古人矣。
一般流行解释清代朴学鼎盛的三个原因,似是而非,已廓清如上。真正近乎事实的原因,笔者认为朴学是间接受到明末清初中西文化交流的影响。西方治学的方向、方法与态度对中国学者有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传教士虽被逐出中国,他们播下的学术种子仍然得以开花结实——成果即朴学。
清代的长篇小说以吴敬梓的《儒林外史》及曹雪芹的《红楼梦》最显著。《儒林外史》以八股文笼罩下的科举制为嘲讽对象,全书并无一中心人物,亦无连贯故事,人物均一个个牵引出场,分别代表八股文病入膏肓后的某种典型,书中之人被刻画得细致入微,有如见其人、如闻其声。用这种章回体讥时刺世的小说,如以后的《官场现形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等,大都师法《儒林外史》。这些小说对当时的社会实况均有入木三分的描绘,是一般史料、史籍所不能表达出来的。笔者尝劝学生多浏览这类作品,以增加对中国近代史的了解,也力劝研究外交史的学生看《东周列国演义》,命意相同。文学作品是人类的主要精神食粮,清代这一类作品很多,所谓良莠不齐,也不过各人观点迥异而已。
《红楼梦》脍炙人口,甚至被若干人誉为中国最伟大的文学杰作。它不过以一富贵世宦之家的公子哥儿为中心,描述一些小儿女的私情及家庭琐事。但因曹雪芹的文笔优美,知识渊博,才华横溢,使《红楼梦》结构转折有致,叙事细致而复隐晦;刻画多愁善感、阴险猜忌、潇洒豪放、贪财好色、粗犷鄙俗等人事,均栩栩如生;所以许多人对这部小说都十分痴迷,还有许多人由“红迷”而“红学”!民初蔡元培作《石头记索隐》,解释为清初政治的借托,极尽牵强附会之能事。将《红楼梦》读得滚瓜烂熟的“红学”者,对书中微物细事,均煞有介事地考核,而且互相攘臂争辩,甚至啐骂,甚矣!曹雪芹仅写八十回而终,高鹗打不破曹雪芹的一些哑谜,如像“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之类,致使许多人还在孜孜矻矻地去猜。
清代的杂剧(传奇)如孔尚任的《桃花扇》和洪升的《长生殿》均属文学名著,为读者留下无限绮思。清代诗文产量虽多,但袭前人窠臼,无新颖足道。属于稗官野史的笔记小说,汗牛充栋,为历代之冠,这大概与游幕有关。因幕府闲余时,常将所见闻政坛轶事、民间神奇等,笔之于书,故他们的作品多。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是神怪仙狐故事中流传最广者。
总之,清代至道光为止(1850),留给后世的文化遗产十分丰富,其中最值得珍视的是他们对古籍的通盘整理与彻底的勘校训诂,虽然不一定完全正确周全,但其功不可泯,是无人能否定的。
道光以后,中外局势均有急剧变化,西方文化及武力的冲击,“开中国三千年未有之变局”,“中华世界”也因之褪色,其史事笔者将在下一编中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