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华岗
1940年7月28日
1940年7月28日[217]
园兄:
七月廿日来信,前两天收到,所附之信皆为转去,甚感。香港似又可住一时了。您的关切,我们都一一考虑了。远在万里之外,故人仍为故人计,是铭心感切的。
民族史一事,我已函托上海某书店之一熟人代为考查去了,此书不但您想见到,我也想很快的看到。不久当有回信来,那时当再奉告。
关于胡之乱语,他自己不去撤消,似乎别人去谏一点意,他也要不以为然的,那就是他不是胡涂人,不是胡涂人说出来的话,还会不正确的吗?他自己一定是以为很正确。假若有人去解释,我怕连那去解释的人也要受到他心灵上的反感。那还是随他去吧!
想当年胡兄也受到过人家的侮陷,那时是还活着的周先生把那侮陷者给击退了。现在事情也不过三五年,他就出来用同样的手法对待他的同伙了。呜呼哀哉!
世界是可怕的,但是以前还没有自身经历过,也不过从周先生的文章上看过,现在却不了,是实实在在来到自己的身上了。当我晓得了这事时,我坐立不安的度过了两个钟头,那心情是很痛苦的。过后一想,才觉得可笑,未免太小孩子气了。开初而是因为我不能相信,纳闷,奇怪,想不明白,这样说似乎是后来想明白了的样子,可也并没有想明白。因为我也不想这些了。若是越想越不可解,岂不想出毛病来了吗,您想要替我解释,我是衷心的感激,但话不要了。
今天我是发了一大套牢骚,好像不是在写信,而是像对面坐着在讲话的样子。不讲这套了。再说这八月份的工作计划。在这一个月中,我打算写完一长篇小说,内容是写我的一个同学,因为追求革命,而把恋爱牺牲了。那对方的男子,本也是革命者,就因为彼此都对革命起着过高的热情的浪潮,而彼此又都把握不了那革命,所以那悲剧在一开头就已经注定的了。但是一看起来他们在精神上是无时不在幸福之中。但是那种幸福就像薄纱一样,轻轻的就被风吹走了。结果是一个东,一个西,不通音信,男婚女嫁。在那默默的一年一月的时间中,有的时候,某一方面听到了传闻那哀感是仍会升起来的,不过不怎具体罢了。就像听到了海上的难船的呼救似的,辽远,空阔,似有似无。同时那种惊惧的感情,我要把它写出来。假若人的心上可以放一块砖头的话,那么这块砖头再过十年去翻动它,那滋味就绝不相同于去翻动一块放在墙角的砖头。
写到这里,我想起那次您在饺子馆讲的那故事来了。您说奇怪不奇怪?专此敬祝
安好。
萧
七月廿八日
附上所写稿“马伯乐”[218]长篇小说的最前的一章,请读一读,看看马伯乐这人是否可笑!因有副稿,读后,请转中苏文化[219]交曹靖华[220]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