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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二日 星期一
①参加李又然思想检讨会解释文抗改组及选举参议员事。②下午与陈云去谈文抗人报告中央研究院事。③接到胡风信。
④遇到白焰女士。
我参加了关于李又然批评总结会,为了要解释关于文抗改组与选举参议员事。起始他们拒绝我,我愤怒了,说出他们没有理由不许我参加,结果他们只好许我参加,惟要我参加一整天。真是无聊。下午我发言,艾青借故迟到,这是他们的计划。我揭穿了文抗改组经过及选举参议员事,艾青由老婆唤来,呜呜噜噜还在推诊,但已经显得惨澹气馁了。我本来想要更厉害些揭出他一些卑污的东西,但为了顾及听众程度,所以说得很谦和。此后决定对于凡到来的斗争,决不退步表示“伟大”,对于此等一流一定要打击到底,对于一些人的友J清,决不有任何幻想。要单独地战斗这是愉快的。下午陈云有信来,约我去谈话。
他向我证明王实味是托派,不过还在党内养着他。他问我关于中央研究院那些话是否说过(我拒绝答复)。他说我不理解情况不应在会场发言,态度不好,不应用《备忘录》这字眼等……
我明白他想油滑地在这些枝节问题上把主题掩埋过去,我说:“第一,你所说的,退一步就算我不对,可是另外底不对应该谁负责呢?不必为我顾虑,我一定要证人证物。我一直到现在意见和备忘录意见没有改变。《备忘录》这是可以用的。我推测了中央的三条办法:A,等整风以后。B,拖冷了。C,随他去……但我希望走第一条路,我相信你们也会走第一条路。我也知道你们很难处理这问题,我以写长篇小说的精神等待着。你说,这次中央研究院事情你不知道,但事后又不能不支持,这在你的立场上是对的,但我站在我的立场上也是对的。总之,我可以不报复不计较,但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我又暗示他,对我狡猾抵赖是不中用的,我要一口咬住。对于这人,一定要破釜沉舟制服他。我也放下了决心,这一次一定要和他们斗争到底,决不顾及任何损害和打击。真理是在我这一面的。
夜间俱乐部跳舞,和芬这次跳得很好。
忽然遇到一个瘦小黑衣的女人,她的名字叫李君裁,现名白焰。她忽然叫住我:
“您是萧军同志么?”
“唔……您……”我感到不自然了,因为不认识。“您认识这条领子么?”她忽然指给我看她脖子上一段黑皮的衣领,虽然在暗暗的灯光下,我也认得的,那是萧红几多年前一件大衣上的领子。我的心陡然沉落了一下,接着我问了她的名字:“您的名字……”
“我现在叫白焰,在西北战地服务团名叫李君裁……这领子是萧红送给我的,我永远保存着它……您记得罢,这是她那件蓝色夹大衣上面的……我和XXX结婚,他于1939年去前方了,他在延安被炸达十一处伤……听说这一次和左权等牺牲了……我由绥德来,住在招待所……我结肠有病,预备去休养所,因为没有床位……你剪了光头,我简直不敢认了……我也老了……”
关于那“领子”我是记得分明的,只是对于她我恍惚见过,但始终是确不定在怎样场合下面见的,有过什么可以追证的记忆。她说过了那些事,也说了丁玲结婚事,她对这事是不以为然的,拆散了别人,满足自己。我只告诉她,我和丁玲已经有一年多不交言了。在我陪她跳舞时,我感到她的身子是瘦得像个孩子,人是很幽雅大方的,有一双长睫毛的眼睛。
三郎:
读了你底诗和其它友人底信,也得歪诗一首,别纸录寄。如你们那里也讲“风雅”,聊作补壁之用,只可惜字也坏得和诗一样。
虽然几乎“授首”,但看来信,却很平静,而且大能工作,这是可喜的。工作,工作第一,我们活的理由仅仅在这里。我希望《第三代》完成后,将已出者作一通盘整理。或者先就整理一下,在后方重印。那个招标启事触怒了他们,文化生活社大概不会重印的。―短篇集之类,也可以拿出来重印的。
但藏之名山也不是办法,你不要太宠爱了你那股傲劲。不值得和别人竞争,并不等于可以冷落读者。你晓得现在的读者在读着什么么?单说桂林,就有十五个刊物,那些全是市侩弄出来“贡献”给读者的。你那些半制品,应该完成它,放它们到人间去!
但却在写什么杂文了。我看到过一篇《谈终身大事》,老实说,不太高明。你不害怕女同志们么?当然也有好处,那就是好像你决心不再恋爱了。
我这方面,不能像你似地站在山峰上面,倒是得在泥塘里打滚。本想只弄诗丛、文丛,其余就专写自己的。但看形势似乎做不到,非再过四分五裂的日子不可。现在就被逼着弄一个刊物(不出名字的),如无意外,十月间可出来。这几天看稿就看得很烦躁,但据说需要得很,所以非遵命忍受烦躁不可。你想想,我一直做着宗派主义者,但现在却又忽然被认为这宗派主义者的做法是“需要得很”的了。世事也真是难说呵。
不过,我恐怕非遵中央宣慰使之命赴渝不可的,时期总在十月底或十一月。那时候,这里的刊物由这里的友人照料,我也集稿寄给他们。我自己则在渝混日子,或者再弄点什么,因为有一位朋友在筹巨款。
这就是我底悲剧。主观上,需要单纯,看些,读些,写些,但看看情形,又非做媒婆不可。实际上,许多好东西给文艺市侩糟蹋了。不能像你似地雄视百年之后,原因就在这里。所以也希望你们来凑凑阵势,把百年后才肯出版的东西拿出来。这新文艺实在被市侩们弄得快要变成见人就张开两腿的四马路野鸡了!
《侧面》,登了征求启事,但恐怕得不到,它似乎根本没到过内地。《幸福之家》在托人找。
《文艺月报》、《谷雨》,都未收到。钱是托人汇的,可以再查问。
女孩陷在上海,常常不安。屠君及小谷拖在一道。小谷拼命看小说,我手边有的都看光了。今天就在图书馆花半天读完了《野性的呼声》。可惜没有你底小说,否则你要添一个读者了。问丁,为什么不给我写“情书”?我在怀念她,而她却在回避我这个宗派主义大家。
匆匆握手!
以后信件寄“桂林邮箱二六六”转,我走了也可以转给我们。
风
九月十五日
秀绝当年第一燕
如焚战列悲能将
喂来狼奶返荒原
手把残枪一黯然
大原血景满山城
仇对有期君不死
塞北东洋又出兵
劳民狂浪洗乾坤
昊天无眼流囚返
记得刀光磨大恨
友仇愧对千秋镜
午夜徘徊闻吠犬
尘世多艰鬼道横
慢将铁证问“良心”
歌哭难过万里城
荒郊阅寂有行人
三郎寄示闻余“催难”时所成之一律同时得悉已知未知友人等关怀之意感而成此以寄远者
胡风一九四二年初秋于桂林
十月十三日星期二
①给陈云信
把《旧小说与新小说》一文写好。
夜间校对十七期月报稿。
午间去街头买了些辣椒末回来。
夜间读十月九日刘少奇一篇论党内斗争的文章,便证明了中央研究院这次对王实味与警告我底错误了。我决定要把那经过在鲁迅纪念会上谈出,这是必要的。我考虑有两个可能:①群众中有坏分子扰乱。②共产党中央不愉快。但我全有了准备。陈云同志:
兹将那封公开信奉上,用后请于日内寄我。对于此次“不幸”事件,我底看法并不那样简单,它不是个人“面子”问题,而是党与群众关系问题,党与他的朋友关系问题……也是我对共产党底观点和态度重新决定底问题。专次祝好萧军
一九四二年十月十三日
十月十四日星期三
唱歌。
校对《第三代》第一段抄过的稿。
早饭后去印刷厂校对,晚饭后才回。
此后决定每期月报自己去校对一天,这是不能不去的。早晨拾煤渣时竟成打油诗三首:
一、拾煤渣
延安小住复何忧
窑洞半山胜似楼
小米两餐一顿面①津贴十块水三既②
频担清水浇番柿③
闲捡煤渣煮骨头④
浑忘唐虞逢乱世
悠悠又是一春秋
①因余系干部待遇,故每日有面食一次。
②每日每人开水三罐。
③每人于洞前所种番柿数株,为孩子为自己。④因各种肉至少要由十五至三十元,吃不起也,故买些骨头煮,既省钱又可解馋孩子大人可以欢喜一顿。
二、晚会
晚会纷纷要票忙
前排后位费平章
小餐权就青年食①
上演无非大礼堂
自卷香烟频对火②
暗藏馒首饿充肠
归来最是延河水
澈骨寒于十月霜③!
三、结婚
结婚容易育儿难
工作学习半路残
事到临头双后悔
逢人背地各鸣冤
天天只见人马瘦
事事无分简而繁
尿布遮天成大绩④
诗情恩爱一溜烟。
夜间读《平剧研究院成立特刊》,又懂得了一些平剧方面的知识,也很惊异一些从事平剧的人见解并不平庸.,他们一致是以产生中国新歌剧为目标
体的谈一些
我预备在《新戏与旧戏》里面把他们所没提到的,或不具当然也还是大略地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