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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五日 星期六
要休息两天,上午去市场买些东西,从用钱方面自己常常要计算并非是浪漫派的用法。
晚间跳舞会,有两个胖女人,她们说我厉害。女人是爱力量的。看到报上一个上次给我送警告书中央研究院的选手,在那里写文章暗骂了。文章是愚蠢而无味,我为共产党有些悲哀,尽用些这样二流子充理论家是没什么好处的。他冷嘲我不该用鸡呀,菠菜呀等类做题材写文章,他是受了我的气,替中央研究院争面子,在党底提拔“自己的”青年干部政策庇护下逞雄了。起始我感到些不愉快,一刻就过去了,我应该练习对于这些无知的文章底攻击不愉快的时间更能短一些。
在解放日报上近来已经登了两篇这样暗骂的文章了,我要等待这类东西多些给一个总回击。要先养他的丑恶,这是一种战法。我所感到一些痛苦的,就是没有一个使自己战斗的堡垒―报纸之类―不能给一些混蛋们立刻的回击。
舒群近来为了表现党性,是也不惜在那里有意无意咬着我的肉的,他是善于保护自己的人。
无论对谁,我决不能脱下自己的掩心甲,放下随时可以回击的武器,要像狼那样咬紧自己的感情。那样无有怜悯―不管他以什么面相出现。
我需要的是“冷酷”!只有冷酷才能使我存在,坚强,战斗……。
七月二十六日 星期日
①接到胡风一封信。
读书不必强记的,只是常常在它里面浸润着就有益,此后我不采取强记的办法。
晚饭后去看歌儿,和她坐在河边沙滩上,孩子只是默默着,一句话也不说,我感到很无聊赖,有些不忍再看这景象……我把芬带去的饼干给她吃,她吃着,连最小的一粒渣也拾起吃了,吮着手指。只是见到一只狗她叫了:“噢!噢!狗……打‘……”我把她抱到山上,给了一片饼,我走了,她对我也没有什么留恋,我回头看看她,她独自坐在一条凳上吃着。
夜间读《路加福音》到第二十一章,高尔基《我怎样学习》一遍,困得不能支睡下。
得到胡风一封信,心里很愉快。这是今年接到外面的第一封信。萧军:
军老弟:去年给你写过信,你没有写来过一个字,何故?后来寄上一百余元,《侧面》底版税,收到了么?后来敌人打了来,但我却还是活着回来了。
然而悄吟却死了。我到港后见过她一次,皮包骨头,面无血色,后来不愿而且也不忍再见了。现在听一听,回忆起来,她自西安回来后,我对她过于残酷了。我想她已绝望,但她自己也许还有寻求再生的念头的。但现在她已死了!我要写一篇回忆,但牵及人事太多,还不能动笔。―端木还想出卖这块人骨头,所以非说出真相不可。你写了什么就寄来。
你近状如何?能写么?看见了《谈终身大事》,颇有趣。我到此后即预备去渝,但现在天气太热,暂住些时再说。现在在弄三个丛书:文丛,诗丛,译丛。你如有已成品,望即寄来。《侧面》能否重排,无把握。长诗完成了否?短篇集或长篇,都寄来就是。条件为:初版15/1 00,预支二分之一。十万字的书可支一千余至二千左右。好的新人作品,也望能介绍来。我现在是抱的抢出主义。
刊,被停了。这在我自己是一大解脱,但看看一般情形,损失太大了。许多人都望他复生。如能去渝,或者试一试看。
王兄好么?孩子好么?
匆匆握手!望即来信。(信由桂林科学书店转)有书、刊望寄来看看
(1 942年6月20日)
(此信来自桂林无日期,胡风1942年6月2O日记中载:“给丁玲、萧军……信”,据信文确定此日―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