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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日 星期六
《第二代》写到五十页,第五部分第一章终。结尾时较空洞,待将来改正时再说。对此书的结尾我预备一个悲剧式的结尾,或以井泉龙死及大环子降生为结果。
下午去保育院为歌儿输血,这是第四次,听说那湿疹已经渐好了,先隔离一星期,待下星期再输,生她时,在成都,那里气候不好,而芬又在长疮中。
为了芬有时不听话,结果闹出一些烦恼的结果来,我向她请求,无论怎么忍耐,为了我的“工作”忍耐一下罢。她是善良得不懂得仇J很的人,感情几乎又暴涨了,但我克制了它。
人底感情是个人的历史底遗留
在的形态,这中间有矛盾,有斗争!
,理性是客观的,进步的共同的存
人类悲剧或喜剧底发生―谁战
胜谁―也就由此而区分了。我是正行走在这激烈地战斗过程中的。到四十岁的时候,我想它们会大致地统一了。
二月二十一日 星期日
*高原去关中,我给了他一幅鲁迅像。
高原要去陇东,我把鲁迅先生石膏像送了他一座,上面写着这样几句话:
“愿你们永远以鲁迅的精神为精神”
对于这伟大的人,无论他的灵魂上,行为上……我是毫无怀疑的地方,每一次我想到他的名字,总是带着一种悲怆的发奋的心情。他将是我一生灵魂的旋泊柱!为了他底缘故,我也要一刻不放松自己,强健起来,扫除那些曾间接、直接迫害过他的丑类群。下午去看歌儿,因为她又和我生疏了,在她吃点心时,我只好独自坐在院中把芬带去的一本小说《菊子夫人》(法国作家罗蒂作),读了一些页,结果只好把为她带去的三个胡桃留下,我感到很羞涩,因为其它的孩子们全是那般看着我啊!并且问我:
“你给小歌买东西来了吗?”
“没有。”这是我的回答,而那胡桃正在我的衣袋里响着。
―人类什么时候才能够把这自私的脏衣完全脱去呀!使人之子女[l己之子啊’了
我走下山时,默默想着这问题。
芬看·完了
那生命的旺盛
一篇论杰克伦敦的文章,她说当第一遍看时,觉得杰克,生活的多样
些像我
性多了
可是第二遍看时,
,性格底强粱勇敢,对女人底要求等,很有
她竟发觉本质上的不同了!“你比他要理
,而且你们写作的F-{1的不同啊!”她说。我很喜欢看到她一天天地观察的能力,判断的能力,思维的能力在生长,情操在提.高,扩大,生活的能力在提高,前进,学习……一些世俗的习气,想法在清除……我感到一种欢喜!这是为了自己也为了人类。
我和杰克伦敦是有些相象的,那恐怕只有工作纪律和喜欢户外运动一点,以及他那“当我对于世事多知道了~些时,幻灭立即跟着来了。”一点感觉。但我已经透过这“幻灭”的墙,J懂得了人生必然的归宿,就毫无这类“幻火”的痛苦了,我只是“生活一天就工作一天―作于人类有用的事。”
他底写作为了金钱,我底写作是为了攻变人类的品质,提高人类的情操,团结人类,鼓励人类,消火人类一切少双恶的。虽然杰克本质也如此,但他为了“金钱”和自己不能战胜的私欲所俘虏,儿乎被它们死灭之信念。而我一直是坚执着过来的,从未有过一分钟的对一于这写作庄严的目的底动摇。他是崇拜原始的力的,我是爱慕理性的力的。他是在无意有意企图消灭人底情操,相反,我却正在努力追求它。我比他更坚强,更彻底,更严肃,战斗力更强……我是具备着鲁迅式的,东方人一种明敏超乎物力的大胆,对于死亡带着一种宿命的轻视似的忽视,超功利性的,执行着自己的信念所给与的任务。中华这民族,它将要是未来人类进向真、善、美的大路的最主导的力量之一,它具备着一种近乎神秘的粘着力,漠视一切的固执,容纳,同化,和平……一切的伟力潜藏着的。我渐渐对这民族产生了深沉底爱!―但我却憎恶应该憎恶的丑恶,像我的生活那样一一我要发扬它,表现它,鼓励它―它是具备着古希腊一般的品质的,它比它还要美,还要悠远而深沉!
昨夜月夜,我和芬在l]J下走了一转,我告诉她,将来我要把所遇到的文抗这类小市民的人型写下来,成一部新儒林外史,她赞成。“我,张仃,李义然……全发现白己过去错误,缺点,因为我们没积极和你辩沦,斗争……”高原说。,
“还是不要罢,我是不喜欢这些的。―我自己会管理我自己的。
这会使我们永远决裂……”
“决裂就决裂罢,只要本质上相同,决裂后过一时期,总会好的。”他这话是对的。
夜间读了一
但我却用别的话把它搪塞过去r。
篇关于研究普式庚的文章《普式庚与西欧文学》(苏联查尔蒙斯基教授著庄寿慈译载《文学译报》创刊一号)。这对我很有,预备再读一遍。又读了一遍卜d忆托尔斯泰(N.M.古塞夫着)关于V.益
删改作品的意见对我也很有益。所谓:“天才这就是忍耐”
种积极性的忍耐。这增加了自己将来对于作品删改的决心。
额外日月二十二日 星期一
今天叶剑英在八路军大礼堂报告红军战况,文抗人全去了,我也去了。人很挤,我感到无趣,独自回来了。
芬正在写日记,忽然停止了,本想要直接问她,但终于停止住。接着她抱鸣儿下11-1去玩,我写些笔记,L来了,他向我解说,希望不要因此引起我的情绪不快等等。我也向他解说,在理仁我没有什么可怪,在感情!几,我是不快的,同时也向他解释这事可能发生的一串悲剧,希望他此后凡事先冷静想一想。他说他这完全是自己造成的幻像,芬对他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这是为了一种男人的自尊,他应该如此说法的)。
“你这时期每个男人大约全经过的,但仅是压抑是无用的,要把这感情引伸,你是被一些朋友无原则地称赞,就发生了一科,过度膨胀的e1.负心,于是就容易为自己造成一些非份的幻像……如果遇到事能够退一步把自己一比较分析,也许会冷静些了。”我是暗示着他来和我夺“爱”这是不可能的事。他也承认这是对的。我劝告他可能时搬一搬家,换换窑洞也是好的,待事过境迁,也就好了。夜间,芬告诉我,她和I一作过谈话了,念了谈话的日记给我听,并民为了我的缘故,事一前没和我讲。我对这事觉得谈r也很好,同时我也告诉她,这是我所推测得到的,接着就引了些证明给她,又谈了些女人的心理.她认为我观察很透彻。
为了这些无故的烦扰,我真想什么也不要了,让他们―妻和孩子―·全离开我罢。
我应该练习对于任何刺痛自己的事,有正面去研究、迎接它的勇气,因此我要把和芬把女人的心理―一般的,特殊的―作一番研究,这对于我虽然有些“切身利害”,但我应该正面它。从不信中要我找出信来,这才是真正勇敢的态度。最后我将把一切作为资本,让我投身于艺术罢。
对于芬我应该极力使她的情操提高和坚强起来,我应慢慢收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