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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一日 星期一
搬到了山上。
前天,雪苇的“询问”告一段落,我询问他对于胡风等过去,抢救运动中,现在底看法有何改变?他回答,抢救运动中,自己看得过“左”,那是当时“潮流”和自己把握不稳,致对一些朋友们不敢断定,如今想起来,觉得有些惭愧!
昨天,本支部搬到了山上,从搬家中,我测试了自己的底体力,还不错,一般人也全为了我底“顽强”在称羡。一个人无论在任何潮流激荡中,全应该站稳自己立场,贯彻自己的思想主张,这是强者,智者的精神。
整个上午把窗子糊好,这“新居”已经像个样子了,写字和读书全不再受“冷”底妨害,感情也感到了一些安静。回想星期六夜,因搬房子的事,芬竟和她同住的女同志弄得不愉快―这人最近正在被批评中,丈夫已去前方,原来她所喜欢的未婚夫又常来找她―我就决定不住在那里,我不乐意把自己的愉快建筑在别人不愉快的基础上,虽然我和芬已经四个星期不在一起,而那人又是小组长,按情况说她应该让一让。
凡事能退让一步,事后是愉快的,我觉得这样处理很应该。只有把自己变得“宽阔”的人,他才有幸福,也才被尊敬。因为从过去的生活,我几乎养成了对人一种无理由的“怀疑”,此后应慢慢改变这观点和作风。因为时间、对象全不同了,我应该多多原谅人,不要对任何人全“一般见识”。
夜间落了雪。
读儿天来的报纸,英国开始又暴露出它本来侵略的本色,在屠杀希腊人民解放军,对于印度―我最近正读着一些和印度有关的书,对它底问题甚感兴味―也是那样在继续想压迫、掠夺下去―这是不可能的―宜我看,法西斯蒂国家们一消灭,如果美国的政策不改变―很难―接了它就应该被消灭。
苏联和美国没有直接利益的冲突,而英国却和苏联、美国、殖民地国家存在着深刻而非解决不可的矛盾。
我对于这个古老的、狡猾贪鄙的、残忍的国家二直是成了生理上的憎恶,甚至于波及到它们底文学上伟大人物和人民!我决定在边区时期沉默地工作,尽可能不参加任何集会或发表谈话与文章―这是必要与应该的。
积蓄力量,准备将来。
十二月十二日 雪后晴 星期二
夜间,看程谷梁病。他是个山西贫苦小学教员出身,家为铸锅作坊。做小学教员时,每月七元钱,四元寄回家,两元伙食。他参加过阎锡山讨奉张部队,又参加过傅作义队伍,做一月二十元的政治员(不做事)在天津。因幼时用功及吐血,一直身体不好,肺病,头冒汗,怕热,但意志甚强,忠心为党工作,甚通人情。三十八岁,一九三七年参加党,曾领导山西新军反正,做旅政治部主任。去过南京参加三月训练班。抗战后回山西。
上午把《鹿台恨》写了五页。
夜间读报,知国民党已将包围边区军队撤向南方去守贵阳,国内政治表面有了一些好转。
英国还在支持希腊反动政府,邱吉尔对西班牙的长枪队佛郎哥政府,意大利王权政府,希腊王权政府作支持,这是英帝国老政策露骨的战争中表现。军事让步(为利用增加自己胜利),但在政治、经济绝不给殖民地―印度,希腊―基本解放自由。
夜间大致读完印度与缅甸,作了一些笔记,大致对于印度宗教,文化有了概略理解。我此后努力对于本国,印度,希腊古文化作一番探求。
想到将来作世界旅行时,也先到这两个国家去。寒带人(俄国)―富于行动热情,意志坚强。热带人(印度)―富于幻想智慧,韧性保守。温带人(中国)―富于机智,但行动与智慧全不彻底、深刻。缺乏寒带人的雄伟,热带人的博大精神。但却是将来人类标准性格。俄国人似春天的凛冽;印度人似夏天的沉闷和郁热;中国人似春天的温和浮荡(南方),和伏天的爽朗明静、潇洒(北方)。这是从地理和气候来看每个民族国家的特性。德国人似中国北方人
是生活在近似的“经度”上
;法国、意大利似中国的南方人―它们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