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雪后的蛤蟆滩变成了茫茫的世界。早晨,厚雪封锁着所有的庄稼院。庄稼人都忙着扫自家院里和门前的积雪。从外面看起来,稻地的住户好像被这场厚雪压得死气沉沉了。只有各处庄稼院的狗跑了出来,在茫野里奔跑,互相追逐,咬仗,在雪地上打滚JL。官渠、翻身渠、团结渠、皂龙渠,和汤何一样冒着热气,在白雪里湍流着黑色的水。
早饭后,经过了扫雪归田的一场热闹,庄稼院和庄稼院之间很快恢复了交通,庄稼人和庄稼人的交往也跟着恢复了。人们变得异乎寻常地好动,生活变得异乎寻常地活跃。每个人都感觉到内心中有一件快活的事情,使自己不能在雪后安安宁宁待在温暖的屋里头。“大寒一场雪,来年好吃麦”,这不是唯一的原因。
扫雪以后,全村大多数人——男人、女人、老汉和娃子们,在社的和社外群众,上下河沿的和官渠岸的,喜欢农业社的和不喜欢农业社的,三三五五走过雪地上的黄土小径,来到了冯有义院和郭庆喜院,看看新修成的饲养室。这现在是全村注意的中心。
“听说昨日刮起大风那儿,刚刚把槽盘就!”
“就是!真个巧!自灯塔杜动工修建饲养室,总是阳烫烫的好天气。要是早些日子变天,就怕冻得连泥巴也按不到墙上去。”
“着!时来运到。该着梁主任脸上有光。”
“对着哩!人家梁生宝就是有福之人喀。自到郭县买稻种起,谋啥啥准,做啥啥应。睡觉梦见周公,走路遇见财神……”
“说的啥话!”
“那么你说:为啥专等着人家修好饲养室才变天呢?这不是运气好是啥?”
“旁人看见是运气好,当事人可费了心思哩。……”
人们在一条扫开雪的小路上走着,这样谈叙着。而在另一条小路上走着的人们,谈叙着另外的话:
“灯塔社几时牲口合槽哩?日子看定了没?”
“看啥日子呢?新历书上早就没黄道吉日了。听说饲养室里头一谋里好,就合槽呀!”
“说是灯塔社成立那天,县长要来主事。下了这场厚雪,就看来得了不?……”
“来呀!他县长本人不来,也要来个大员!不小的事嘛!”
各条路上的庄稼人们谈叙着,来到饲养室院里。这在蛤蟆滩庄稼人的生活里,是这样重大的事件,以至于人们等不得合槽,就来参观空饲养室。从半上午到半下午的这个时间里头,全村人川流不息地从准备牲口进出的前门进了饲养室,又从准备起粪和垫土走的后门出去了。人们看看房顶、看看墙壁,又看看脚地,好像这是什么新奇建筑;而其实木料、砖瓦、土坯和泥巴,同蛤蟆滩所有的房屋一般无二。人们用手摸摸泥墙,看干得怎样;用手摇摇槽外头拴牲口的水撅,看结实不结实;伸开胳膊量量每个槽的长短,看统共能站多少牲口。有人还向社干部们提出这样那样的建议。……
梁生宝、高增福、冯有万、杨大海,还有四个生产组长和两个饲养员,在两队的饲养室整整忙乱了一天。世界上一切的琐碎事务,不管它有多么伟大的意义,事务本身仍然是很琐碎的。两个主任领导大伙,把早先折了价的大农具——犁杖、耙、搪,在饲养室外檐墙上挂起来了。他们从附近的社员家里收集到谷草和麦草,安排劳力在草房外面铡起来。注意!草越铡碎,牲口越喜爱吃!人们把给牲口拌草用的水缸搬来了,安置在槽头前边。恐怕新泥的槽座子受冻以后,泥皮脱落下来他们在两个饲养室都烧了火堆,保持着室内不冻的温度。人们带着一种难以用庄稼人日常中表明的心情,荣幸地做着这些事情。梁生宝很明显地看出来:大伙感觉到这是今生难忘的时刻。你看!许多人抢着参加布置饲养室的工作。由于人多了碍事,梁生宝好不容易劝说许多插不上手的人不要挤到跟前。
整整忙了一大,蛤蟆滩的庄稼院点起灯的时候,所有的社干部和做活的社员才各回各家了。冯有义院里只留下了三个人——两个主任和一个词养员任老四。
梁生宝在饲养室门台阶上拍打着衣裳上的尘土,对大伙说:
“回吧!啥也看不见做了。咱们明天再来吧!”
“对!老四!你先回,”高增福从饲养室走出来说,“我和主任有几句要紧话谈叙……”
任老四从草房出来,关了门,咧嘴哈哈大笑。
“哈哈!咱两个正好是一个心思!我也是等着和主任一块回家,有几句要紧话和他谈叙。”
梁生宝说任老四“那么你先说吧!说毕你先走。增福和我谈叙的话长,你等不得。”
于是三个人和冯有义打过招呼,离开了昏暗的饲养室院落,来到比较明亮的土场上。这土场巳经不是土场。近两日社员们担来了一堆垫圈土,现在已经是一座小小的雪堆。黄昏中,千家万户冬天烧炕的柴烟,弥漫在汤河两岸。在严寒的时候,庄稼人看见炊烟就能感觉到温暖。三个人走了一段路,离开了土场和附近的庄稼院。他们到了大路边,现在没有人能听清他们说什么话了。水蛇腰老汉神秘地开腔说:
“唉!我说这话,你两个保险听不进耳朵里去。保险!”
高增福诚恳地说:“你说!老四。你放大胆说!是好的意见,咱农业社没个不接受的理。民主管理是咱章程上定的。”
任老四又一唱三叹说:“唉唉!咱灯塔社样样事办得都顺人心,只有一样事,在多少人心里结起一块疙瘩。”
“啥事情?啊?”严肃的副主任看得十分严重。
年轻的主任忍不住笑。“老四叔!你怎么学得和死了的卢秀才一样,斯斯文文起来了?你快回家歇息去吧!你们几个老年人肚里的不是疙瘩。我知道那是气泡。用不了多少日子,它自消自散呀。”
“啥事情?”高增福迷惑地问,“你叫老四说嘛!”
梁生宝说:“甭说了。说出去给咱灯塔社丢人。他们要看个黄道吉日给牲口合槽。增福,你同意吗?”
“啊啊?”高增福张大了嘴巴,仰头朝着出了几颗星星的蓝天笑。“我这几天忙忙乱乱,这事一点也不知情。”
梁生宝对任老四真率地说:“你快回家去吧!再甭提这层事了,好不好?你给有万说这话,你两个能吵起来。他说:‘谁嫌不看日子牲口合槽,谁甭把性口牵来。甭入社了!桂花他爸嫌不看日子,他甭当饲养员好哩!’有万说:‘相信共产党就甭相信神,相信神就甭相信共产党好哩!’”
“有万这话也说得太绝!”高增福不同意地说。
任老四水蛇腰一转,对着和自己意见比较接近的副主任,说:
“对呀!庄稼人入的是农业社嘛!不是入的共产党嘛!人家把一家人的命根子交给咱们,为了过好光景,不是图热闹!你们能不体谅人家的心情儿吗?”
高增福的瘦长脸表现出能理解任老四的好心肠。
梁生宝问:“全社到底有多少人要看日子呢,四叔?”
任老四一个一个扳倒弯曲的指头,很有理由地说:“头一个就是社主任他爹!还有生产队长他丈母娘!还有生禄一家子,庆喜一家子。还有冯有义……”
“还有一队饲养员任老四呢!”梁生宝开玩笑说。
“嗯!”任老四不好意思地承认。“我也算一个……”
梁生宝说:“算了!算了!四叔,再甭说哩!俺爹有这心思,他为啥不敢给他儿说,偏偏求你传话呢?你是迷信代表嘛!你记得吧?咱两个进山,走在路上,你见一庙,进去磕一回头。你自己说说:你磕那么多头有啥用来?还不是越磕头越穷吗?你没给毛主席磕一个头,又分农具又分地!碰见迷信老人要解释哩!甭给他们当代表嘛。”
几句话说得这个旧社会敬神已经成了习惯的人一个词儿也没有了。水蛇腰一晃一晃,在黄昏中的雪地小路上干咳着,独自一个人回家去了。留下来的副主任用佩服的眼光,使大劲盯着比他年轻的主任。啊呀!话不在多,要句句说到节骨眼上!
高增福没有自信地说:“其实我要和你谈叙的话,你听起来,也许酸不酸,咸不咸哩。……”
“你不说没味道的话!”梁生宝肯定,对副主任十分尊重。
高增福考虑了一下说:“官渠岸敲锣打鼓申请办社,怎么个事情?这两天我总想问你,总也没个空儿。”
“这层事一点儿也没往我心里头去!”梁生宝平淡地说。
“连一下下也没思量吗?听见就像没听见一样吗?”
“嗯,连一下下也没思量。你想嘛!这两天咱们讨论副业生产计划哩,思量事情思量得人脑子热烘烘的,哪里还有工夫思量社外的事情?只要能行,叫官渠岸办人家的农业社。”
增福不快活地说:“我不行。就像饭里吃出老鼠屎一样,我发呕,蛮想吐,吐不出来。郭振山是故意和咱们唱对台戏!”
“快不敢这样想!”生宝连忙劝说充满实干精神但多少有点狭隘的副主任。“快不敢这样想!我的天!咱们刚刚办社,有一河滩两座山那么多的事情,等着咱做哩。有些事情咱能料到,有些事情咱料不到;稍一差借,影响就蛮大。这是新事情,你不看连工作组都没经验吗?魏组长一回又一回跑到黄堡区上打电话,请示县上。”
“是哩。你说得对!”增福很难受地同意。“可是有些话,我听了肚里可不舒服。”
“你听见些啥话?我怎么一句也没听见呢?”
虽然晚上旷野里没人,高增福还是低低说:
“昨日黑间,增荣俺哥跑来给我悄悄说,官渠岸有个大中农私下讥笑咱俩。说咱俩走的这条路对,只怕咱俩脚歪,走不端正。他说:上下河沿的穷鬼们解放以前给地主和富农干活儿,受人家的指使,解放以后才分到了地,也是小家小户小庄稼活儿。一下闹这么大摊子,等着看笑话吧!你看,这不是瞧不起咱们吗?”
“不是瞧不起咱俩!是瞧不起贫雇农!”生宝不生气,他要引导副主任把话说尽。“你还听说些啥话呢?”
增福这回可不同意了。他说:“不!就是瞧不起咱俩!你知道是谁说的吗?杨加喜!他说,振山老大捏住半个嘴巴,用半个嘴巴指使,也能把农业社办好!”
梁生宝仰起包头巾的头,对着星星更多起来的蓝天,大声地笑了。他笑毕,又严肃起来,对副主任情长意深地解释。
“增福!反话有时候要正听。我心思杨加喜这些话对咱们有好处。咱们的社才创办。红没见红,黑没见黑,人家就说咱俩能行吗?秋后,灯塔社真正丰产了,户户社员真正增加了收人,那时间,人家还说咱俩不行,那才是对咱俩有意见。现时,人家说这话,对咱俩有好处……”
“有啥好处?说得一部分社员心慌!”增福痛恨地说,“这才是杨加喜的用意。”
“我不怕!谁心慌谁甭入社。我给你说个比方。”生宝回忆着,然后笑说,“十九岁那年,我给河那岸吕老二熬长工。有一天,我们在北原上吕家坟锄地哩。大伙都磕睡了。工头老李为了把大伙的磕睡岔过去,给大伙说了个故事,我至今日还记得一清二楚。有一个地方有两个书生去进考。一个书生才大,地方上的人都说他一定能考中。还有一个书生才小,乡亲们都说他是白花路费。才小的书生听了,只怕自己考不中,处处用心,时刻记着乡亲们说自己不行。人家考中了。”
“才大的书生呢?没考中。”增福明白道理了,接嘴说:“我也听过这个故事。”
生宝笑说:“不对。我听吕老二的工头说的是:才大的书生根本没考。”
“啊?那是为啥?”增福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生宝不慌不忙笑说:“大伙都吹他能行。他自以为和中了考一样,一路上游山玩景。临到京城的那两天,下雨了,误了考场了。”
增福两手使劲一拍两个大腿,三十几岁的严肃庄稼人,竟然跳了一跳,然后天真地嘿嘿笑起来了。官渠岸的大中农杨加喜轻视使副主任不快活的现象,生宝再也看不见了。
生宝进一步诚恳地劝说:“增福!万事开头难嘛。这两天我的心思和开支部大会那两天,大不一样了。你看出了没,增福?”
“是哩,”增福同情地承认,“挺费脑筋。睡不够觉。你消瘦了。头发太长了,该剃了呀!你吃饭怎样呢?”
生宝一只手摸摸他没工夫剃的长头发,说:
“睡得多吃得多。睡得少吃得少。这是定规的。不要紧。年轻人少睡点觉,多事实吃点苦,能行!只有一样,现时我还不行……”
“哪一样呢?”
“增福,”生宝充满感情地要求,“这个话,你任谁也甭给说。连有万也甭给他说!”
“不能说的话,任谁拿铁棍把我的牙撬开,也掏不去一句!”增福非常严肃地保证。
生宝这才准备对他最亲密的助手,打开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他转脸看看,南北两边的牛车路上都没人。他开始说:
“我有时候觉得心里头沉沉的。为啥?是不是杨加喜和孙志明嚷叫着要办社吓的?不是!一百个不是!光咱俩说话:他们办不好社。他们心眼不正,明白人都能看了出来哩。我觉得心里沉沉的,是经过两条道路的教育,四评、选干,订计划、讨论社章,我越来越明白:啊呀!办社可不简单呀!上有毛主席的指示:只许办好,不许办坏。下有社员们的思想问题儿、生活间题儿。当初,建社的开头,我看得没这么清楚。我光看见革命,没看见复杂。增福同志,咱俩的行李可不轻啊!我有时候思量:我能行吗?区委和县委对我这么信任,我可是不敢粗心大意啊!”
副主任探探地受了感动,在黑暗中把脸凑到主任脸前细看他的神情。
“啊呀!你有这心思,我可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你这么思量,对!应该!”高增福十分钦佩。
年轻而有志气的生宝满怀深情地对伙伴说:“咱俩现时站在好汉台上了。不能光想自己能干!要想想自己有不够的地方,虚心能得到大伙的帮助。有一天,我在黄堡街上给咱社里买钉子。有人说:‘这是梁生宝。’好几个人问:‘哪个是梁生宝?’一群人围上来看灯塔社主任,看得我蛮不好意思。我拘束了,差一点连票子也不会数了。我掂着个红脸,拿了钉子就走。啊呀!我这才懂得,汤河上下这两个区创办头一个农业杜,灯塔社名声真大呀。我可得小心谨慎办啦。远处的庄稼人不清知我,以为我这个农业社主任了不起。咱蛤蟆摊的庄稼人清知我哪一年不穿开档裤了,清知我不行。你说不是这个理吗,增福同志?”
高增福好像不认识梁生宝一样,瞪大了眼,盯着他那白头巾下边非常坦率的脸。高增福好像完全不了解梁生宝一样,用研究的眼光努力从他年轻人的脸神上寻找更多的意思。
高增福恍然大悟地说:“哎!你这心思,保险给魏组长看出来了。要不他怎么能试探我的口气呢?”
“老魏怎么问你来?”
“他拐弯抹角说,一个啥县试办农业社,思想教育阶段毕了,停住了。说条件不够,怕把农业社的名誉闹坏,决定再准备一年,再办……”
“老魏可不是好心!”粱生宝非常肯定地说。“你思量嘛!毛主席指示试办农业社,不是给我梁生宝和你高增福试办。往小说,是给南山根儿这两个区试办;往大说,还是给全中国合作化试办哩。他是建社工作组长,怕负责任,见天跑黄堡去打电话请示。他又不是大中农,不耐心帮助,净挑咱的错儿。我给他一说我的心思,他再一字不提这号话了。”
“你怎么说的?”
“我说:灯塔社要是不办,我梁生宝也活得没一点意思了。不是我好胜,也不是我好面子。自决定办灯塔社,除过互助合作,我啥话也听不进耳朵里去了嘛!我走在路上,听人家一边走路一边谈叙:某某人给他儿订下媳妇了;某某人的婆娘养下小子了;某某人的有奖储蓄中奖了;南瓜和小米煮在一块好吃……我心里头想:啊呀!这伙人怎么活得这么乏味!这么俗气!我紧走几步,把他们丢在后边。我不愿和他们一块走路。要是我在路上听见人们谈叙怎样把互助组办好,怎样领导互助联组,怎样准备办社……我看见这些不认识的人可亲爱哩。我由不得走慢点,听听他们谈叙;要是他们有不得法的,我还由不得插嘴,给他们建个议。我就是这号货嘛。拿起来就放不下,一条路跑到黑!我给老魏说:县上要是决定停办灯塔社,我不服从!”
高增福使着劲听着。他感动得声音颤抖着,说:
“我知道你的性气了。你也知道我的性气,死,我也情愿跟你在一块办这个社。就是这话!等他县上的首长来了再说吧!现时咱们回家。当心,野地里冷,咱说得时间长了,你要着凉。”
但是梁生宝意犹未尽,话还没有说完。他补充说道:
“增福,千言万语,最要紧的是一句话——甭骄傲,甭任性,甭大意……”
“嗯!对!”
“不光咱俩要这样,要叫他有万和大海也这样!”
“对!对!回吧!明日见”
夜,完全黑严了。生宝独自一个人在回家的路上走着。
他想着,高增福是好人手,要是怎样能把冯有万的性气改变好,别那么任性,灯塔社就更好办了。一个人办事多用些方式方法,少动些态度,这中间该差别多么大啊!什么时候要有机会,他要和有万照这样谈叙一回。……
咦!什么人在牛车路上向南跑来了?什么人?跑得那样急!坏人吗?宫渠岸的什么人去偷听工作组谈话吗?
“啥人!站住!”梁生宝在黑夜震天动地吼叫。
那人没命地继续跑着。黑影子越来越大了。梁生宝连忙到路旁的稻地里,抓起两把雪,准备掼到那人脸上去,使那人先睁不开眼睛,再和他周旋。前民兵队长摆好了投雪的姿势,重新警告:
“啥人!甭跑理!”
“主……任!快……”任老四的声音。
梁生宝抛掉了两手的雪,急忙向他走去。“出了什么事呢?”
“大事!……大事!……”任老四气喘吁吁地说。
“啥事?谁家?啊?……”
“卢支书……叫魏组长……到乡政府……去了!”
“去做啥?”
“县委……杨书记……来哩!”
梁生宝浑身上下烘地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