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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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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凉州这地方邪,说曹操,曹操到。中午时分,白福带了女儿引弟骑了毛驴进了门,打个招呼,放下引弟,便牵驴去魏没手子家,灵官妈抱了引弟心肝宝贝叫个不停。
白福刚到魏没手子家。狗宝也来串门。狗宝好赌,和白福常在一起耍。一见白福,狗宝就问:“白福,你‘盖’个啥?”“骡子。”“你还是‘盖’个驴算了。马下骡子泥里栽葱,驴下骡子沙里澄金。”白福说:“管他啥葱啥金。别人能澄下,为啥我不能?”
魏没手子说:“凤香逃了?”
狗宝说:“玄了又玄差点给逮住。白福,可小心。这几天抓得很紧。逮住,就往车上丢,按到手术台上就动刀子。听说市上挂了黄牌,再不动真格的,乡长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听说城里也派来了好些车呢。”
“抓住了,老子认命。抓不住,还要生。总得生个带把的。”
魏没手子走出门外,把儿马拉出来。儿马一见白福的那头草驴,兴奋地大叫一声。草驴闻声,也兴奋地拌嘴流口水。
魏没手子笑道:“这家伙也灵着呢。前天,王秃子的那驴来,一个上午不起性。那家伙是个啥驴呀?干不棱登的,又是个毛鬼神,好容易把马的兴头引起,它又踢又叫,一连七八次都‘盖’不上。瞧,这马也知道你的驴俊呢,用不着我当媒人了。”
白福听了很得意,说:“这能比吗?我的,瞧,这毛片,黑得发亮,活脱脱一个千里驹。”
儿马草驴碰着嘴唇。
魏没手子将驴尾巴系到一边。儿马长嘶一声,人立似的站起,前蹄“盖”到黑驴背上。
不一会,黑驴的尾部颤动起来。魏没手子说:“成了,这下盖定了,你看那架势……哟,快,你瞧,它要撒尿,掐它的腰,对,使劲掐……一尿,可就全完了。圈脸胡子吹火,全完了。”白福用力掐黑驴的腰,迫使其放弃撒尿的架势。
狗宝走过去,解开驴尾巴,拍拍驴屁股,说:“看那架势挺有劲,不知中不中用。盖不定,驴就不好好吃草,会塌膘。你说怪不?牲口这东西,也贪这个。这又不中吃,又不中穿,可没它不成……人比驴还贪……有人还为这个掉脑袋呢。”
魏没手子道:“天造啥的时候,总有个道理。不像你妈那神婆,嘴里咕噜半天,谁知道她说些啥?”
狗宝正色道:“这可不敢胡说。妈的啥也有本草,不是胡编的。她有个书,叫啥《桃花镇法》,是周朝的桃花女传下的。周公的神算不如桃花女的禳演。周公精通八卦,啥灾都能算出。可桃花女一禳演,就啥灾都没有了。有次,周公算出一个小伙子三天后必死,是土埋石砸而死,非死不可。这人是个孝子,怕娘伤心,就偷偷溜出家,想死在外面。娘知道这事后就去求桃花女。桃花女就给判了符,叫她第三天夜里把符烧了,对着灶火门叫儿子的名字。正好那天夜里下大雨,嘿呀,儿子正在砖瓦窑里避雨。忽听到妈在叫他,一声比一声紧,就出了砖瓦窑。哗啦,窑一下子塌了,才免了一死。不是桃花女的话,他可死定了。这时,周公才知道桃花女的道行比他深,道法比他大。”
白福听得眼睛都直了:“我还听说神婆是精灵鬼入窍的,还真有本草呀?”
“入窍是入窍。可本草也有。那书我见过,毛套纸,黄黄的,画些怪模怪样的符,一看,心里就瘆怪怪的。”
“那……克人的煞气呀啥的,也成真的了?”
“当然呀。去年来了个城里人,是搞啥气功的,说,那玩意儿有道理。比如属羊的,你看,我们村里属羊的女人,哪个命不苦?几个还是寡妇呢。听说羊年,天上的值日的星星煞气大。那年生的人也煞气大。男人不要紧。女人就不好,身上尽是啥波。你想,常年累月,不叫她克死,才怪呢。”
白福的脸一下子灰了,半晌,才说:“上回,来个蛮婆子,就说……我那丫头煞气大,会克人,说男娃的死,多半与她有关……我还不太信……她就是属羊的。”
“你说引弟呀?我妈也这样说。”狗宝脱口而出,又觉出不妥,忙改口说,“不过,我是不大信的。”
“她怎么说?你妈怎么说?”白福追问。
“其实,信那些干啥?玄呼呼的。”
“你不说,就不是人。你能眼睁睁看着叫我断后?有啥话,你放心说。我也好生个法儿,请个人禳解一下。你说,她咋说的?”
“其实,也没说啥……也就……不过……其实……就是克人。小着克弟,大了克夫。再没说啥。真没说啥。”
白福丢了狗宝,蹲在一块土坯上,垂了头,半晌,说:“我也估摸着不对劲……哪有这等怪事?……我也估摸有问题。”说完,长长出口气。
狗宝说:“话虽那么说的。可咋说呢?不信不就对了?”
白福不语,石头似的蹲着。半晌,起来,也没理狗宝,拍拍前额,摇摇头,牵了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