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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莹儿忽然被憨头的哽咽惊醒了。在很黑的夜里,憨头的哽咽像更黑的夜色向莹儿压来。她推推憨头:“是不是疼得厉害?”这一推,反倒把哽咽惊跑了。半晌,才听憨头说:“你没睡?”

“睡了,又醒了。”莹儿问,“疼得厉害?我给你取药?”

“疼倒是不疼。”憨头叹口气,“心里毛包得很……我真没用,真恨不得死了。”莹儿说:“胡说啥?病又由不得人。”憨头说:“三四千块钱,猛子的半个媳妇。想想,真不想活了。”莹儿说:“别胡说。”憨头说:“真的……再说,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你把你的路走好。”莹儿嗔道:“你再有说的没有?睡觉。”憨头说:“我说的是实话。前头的路黑着哩。万一……把你的路走好。”莹儿说:“我可生气了。说这些干啥?”憨头说:“老想……总觉得对不住你。我是个榆木脑袋,不像他……们那样灵光,真辱没了你。”莹儿说:“谁又嫌你来?”

憨头叹口气,半晌,又说:“我说的是……万一……要是你……到外面去的话……把药费……几千……这个……这个……还上……当然……”莹儿恼了,一甩被子,说:“你有个完没完?”憨头说:“不说了,不说了……心里乱得很。老想说。想说。当然,本不该说的。”

莹儿说:“一个男人,心没麻雀大。害点小病,天塌似的。还活不活了?人吃五谷生百病。生由它生,受由我们受。总得受。一张嘴,就死呀死呀,没出息。”憨头说:“我愁的是钱。家里紧成这个样子。”莹儿说:“有人就有钱。人好了,我们两个大活人,变驴变马还债。”憨头不语。

吃过早饭,灵官妈便打发莹儿去她娘家,叫她去请她的父母,来商量憨头住院的事。儿子住院是大事,不和亲家通个声气儿,礼节上说不过去。当然,灵官妈心里希望亲家能帮凑一下。不管咋说,憨头是他们的女婿。女婿半个儿,也该着由他们的担点责任。

一进村子,莹儿就听说了引弟的事。

她觉得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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