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船只飘浮水面
有如阳光在空中闪闪发光。
这是一座古老而奢华的城市,距巴比伦旧城不远。1848年,在底格里斯河底发现一块刻有尼布甲尼撒(Nebuchadrezzar,古巴比伦迦勒底[Chaldean]族的国王)名字的砖石。此地在萨珊诸王统治下曾十分繁荣。伊斯兰教徒征服此地后,成为好几所基督教修道院的根据地,大都是属于景教的。据说,从这些僧侣的口中,哈里发阿尔—曼苏尔得知该地夏天清凉,而且不像库法及巴士拉一样炎热,可免于蚊子的侵袭。可能哈里发认为这是很好的办法,能使自己远离那些已经充满无产阶级暴民的丑陋城市。他尤其觉得,以内陆为根据地,在战略上是有利的,而且经由底格里斯河及纵横缜密的运河,可与沿河两岸鳞次栉比的城市往来,通过海湾可与世界各地的海港互相交通。因此于762年,他将其在哈什米亚(Hashimiya)的官邸以及在库法的政府机构,迁至巴格达。该城三面围以城墙,一面是一条宽阔的壕沟。他正式将巴格达(神的恩赐)这一名字改为Medinat-al-Salam(和平之城),雇用10万工人,费时4载,为他本人、亲属及政府机构盖起高大的砖石建筑。在“阿尔—曼苏尔圆城”的中央,屹立着华丽的王宫,该王宫有时叫金门,有时叫绿圆顶,盖前者因入口金碧辉煌,后者以闪光的圆顶之故。城墙之外,在底格里斯河的岸边,阿尔—曼苏尔建了3座名为“永恒之宫”的夏宫,哈龙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里。从这些王宫的窗口,可看到数以百计的船只在码头上卸下来自世界各地的货物。
761年,为了使其子阿尔—马赫迪有独立的住所,阿尔—曼苏尔便在河边的东边或河对岸的波斯人区另建了一座王宫及一座伊斯兰教寺院。在这些建筑的周围,发展出新兴市区鲁萨法(Rusafa),它经由固定在船上的两座桥梁,与原来的圆城相通。哈龙以后的大多数哈里发都在此居住,不久,无论建地之广阔财富,此地都超过了曼苏尔时代。哈龙以后的巴格达,实际上指的是鲁萨法。底格里斯河两岸以皇家建筑为中心的,当初为遮阳而建的许多条狭窄的街道,而今遍布激烈竞争着的嘈杂商店,这些道路直通到富人的住宅区。每一行业都有专门的街道及市场——如香料市场、编织篮筐市场,制造铁丝、铁缆市场,钱币兑换中心,丝纺织市场、书店等。这些店铺及市集以外是普通人家。除了富商大贾的府邸及皇室建筑,住宅都是用粗砖建造,只能住很短的一段时间,不能维持很久。至于当时的人口数量,我们没有确切的资料可查,可能有80万市民;但是据一位专家估计,也可能达到200万人;不管如何,在10世纪时,除了君士坦丁堡,它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大的都市了。这里有拥挤的基督教区、学校、僧院及教堂,景教徒、基督一性教派及正统教派教徒也都有他们各自的聚会场所。哈龙曾重建并扩建一座早期的曼苏尔时代的伊斯兰教寺院,而穆塔迪德(Al-Mutadid)又将哈龙所建的伊斯兰教寺院整修扩充。当然,另外还有数百座寺院可以满足人民的需要。
当穷人向天堂寻找安慰时,富人却在人间建立了天堂。在巴格达或巴格达附近,他们建造起数以千计的别致的大厦、别墅和宫殿,这些建筑外观简朴,但是“内部粉刷以天蓝及金黄两色”。我们从阿布菲达(Abufeda)令人难以置信的描述,可以想象其内部装潢之富丽辉煌。据他记载,巴格达的皇宫,地上铺了2.2万张地毯,墙上悬挂着3.8万张壁锦,其中有1.25万张是丝织品。哈里发及其家属、宰相、大臣及政府首长们的官邸都设在东城。巴尔马克家族的贾法尔在巴格达城的东南建了一座豪华巨厦,拟迁到那里去居住,而它的富丽堂皇竟导致他死亡。为了避免哈龙的猜忌,他将此宫献给哈龙之子马蒙,哈龙代子收下,但是贾法尔却继续住在那里,并在卡斯尔·雅法瑞(Qasr Jafari)宫中嬉戏玩乐直至死亡。当曼苏尔及哈龙的皇宫开始倾颓时,新的皇宫又已兴建完工了。穆塔迪德耗资40万第纳尔(折合190万美元)兴建他的七星宫(Palace of the Pleiades,892年),从他的马厩可同时容纳9 000匹马、骆驼及驴一事,可看出该宫建地之广。穆克塔菲(al-Muqtafi)在该宫附近建起较小的皇冠宫(Palace of the Crown,902年),连同花园共占地9平方公里。到了尔克塔迪(al-Muqtadir),又建造起有名的华树宫(Hall of the Tree),因其花园的池旁植了一株以熔化的金银铸造成的树而得名,华树的银枝叶上饰有银鸟,它们可机械地发出啁啾的鸣声。白益王朝的苏丹们在浪费挥霍方面更甚于前人,仅穆伊兹拉赫(Muizzirah)王宫,即耗去了1 300万第尔汗。917年,穆尔塔迪接见希腊的大使们,后者参观了属于哈里发及其政府的23座皇宫,那些大理石列柱,不计其数的各式各样的美丽无比的地毯和壁锦,华服的马夫,御马的金银马鞍及锦缎鞍套,园中的奇禽珍兽,以及游曳在底格里斯河上,称得上是水上皇宫的游艇,使他们惊叹不已。
在这样的豪华富贵中,上层阶级过着奢侈沉迷、纵欲腐化的生活。他们到玛伊丹(Maydan)或广场去观看赛马或马球比赛;喝着醇酒,食物都是以最高的价格从最有名的地方买来的;穿的都是锦缎绫罗;他们的衣服上、头发上和胡须上都涂抹香料;闻的是乳香麝液;头上、耳上、颈上、腕上,甚至女性的脚踝上,都佩戴着珍珠宝石。“你脚上佩环叮当,”一位诗人向一名少女唱着,“夺去了我的理性。”通常女人是不准参加男人的社交应酬的,诗人、乐师和才子取代了她们的地位,歌咏及谈话的主题,都是有关爱的故事,那里有柳腰纤纤的女奴婆娑起舞,直至男人们成了她们的奴隶。较高雅的聚会则是吟诗或诵念《古兰经》,有些人组织了如兄弟会等学术性的俱乐部。大约在790年,我们听说有十八人俱乐部,它的成员是一名逊尼派、一名什叶派、一名哈瓦利吉派(Kharijite)教徒,一名摩尼教徒、一位抒情诗人、一位唯物论者、一名基督徒、一名犹太人、一名萨巴人和一位祆教徒。据说,他们在聚会时都能容忍、幽默,即使辩论时也都能礼让谦虚。一般说来,伊斯兰教徒的社会是一个很有风度的社会,自塞流士一直到李鸿章,东方人要比西方人有礼貌。所有被允许的技艺及学科都受到奖励,学校及学院到处林立,处处听到弦歌之声,这些是巴格达生活高雅的一面。
一般民众的生活我们很少听人谈及,我们仅能肯定,这些华宫巨厦,他们曾奉献出他们的劳动。当有钱人欣赏文学及艺术,钻研哲学和科学时,淳朴的民众则欣赏街头卖唱者用维忽拉伴奏,哼唱自编的歌曲。庆祝结婚的行列,给街上增添了喧闹的气氛。而碰到节假日,他们彼此访问,交换礼物,吃着自认为和皇宫里一样好的可口食物。即使是穷人,亦得分享哈里发的威严及庄丽的伊斯兰教寺院;送往巴格达的税款中,也有他们的血汗钱;首都的庄严豪华,他们亦分享一分骄傲;在他们的内心深处,觉得自己也是统治这一世界的一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