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奉伊斯兰教的东方地区(1058—1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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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格茹死后(1063年),他26岁的侄儿阿尔普·阿尔斯兰(Alp Arslan)继任为塞尔柱苏丹。一位友善的历史学家这样描述他:

高大,长须,当要射箭时总是将胡子结起来。他射箭奇准,万无一失。他戴着极高的头巾,因此人们常说,从他头巾的上端到胡子的下端有两码长。他是一位强壮、公正的统治者,非常豪爽,毫不偏私地处罚贪官污吏,并体恤贫民。他热衷于研究历史,对关于历代统治者的记载有极大兴趣,对叙述其特性、法规及实施方法的著作,也都处处留意。

虽然有这些学术倾向,他仍因征服赫拉特、亚美尼亚、乔治亚、叙利亚而赢得了“狮心英雄”(“the lion-hearted hero”)的美誉。希腊国王罗慕洛(Romanus)四世集合了10万纪律败坏的散兵,来对抗他1.5万名饱经沙场的将士。塞尔柱的领袖提出了合理的和平条件,但罗慕洛不屑地拒绝了,于是双方在亚美尼亚的曼齐刻尔克(Manzikert)展开血战,希腊国王虽然勇敢作战,仍兵败被俘,被带到阿尔普—阿尔斯兰处。他问罗慕洛:“如果幸运之神倾向于你,你会如何对我?”他回答:“我会把你剁成碎片。”阿尔斯兰却以礼相待,并厚加赏赐,放他回国。一年之后,阿尔斯兰遇刺身亡。

他的儿子马立克·萨赫(Malik Shah,1072—1092年)是塞尔柱族最伟大的苏丹。当他的大将苏莱曼(Suleiman)彻底征服了小亚细亚,他自己也取得了特兰萨克西拉,以及远至布卡拉及卡西加的土地。他有才干且尽责的宰相尼扎姆·穆尔克(Nizam al-Mulk)帮助他取得了这些成就,并为阿尔斯兰的王国取得了阿尔—拉希德时代巴尔马克家族给予巴格达的光荣和财富。在他当政的30年中,尼扎姆管理行政、政策与财政,鼓励工商,兴修道路、桥梁与旅舍,使所有的旅人都能平安旅行。他还是艺术家、诗人、科学家的好友;在巴格达兴建了宏伟的建筑;建立并补助一所著名的大学;且支持并亲自指挥在星期五寺院内兴建大圆厅(Great Dome Chamber)。很明显是在他的建议下,马立克召集欧麦尔·开俨与其他的天文学家修订波斯的历法。有古老的传说,说尼扎姆、欧麦尔和哈桑·伊本·萨巴(Hasan Ibn al-Sabbah)还是同学时,即誓言将来要有福同享。就像许多美好的故事一样,这可能只是一个传说,因为尼扎姆是在1017年出生的,而欧麦尔和萨巴两人死于1123至1124年之间,没有证据证明他们中任何一人活到了100岁以上。

75岁那年,尼扎姆在他以波斯散文体写就的一本主要著作《统治术》(Siyasat-nama,Book of the Art of Rule)里,提出他的政治哲学。他强调人民与君主皆应有正统的宗教,并认为政府若无宗教基础则不能稳定,又从宗教的观点推论出苏丹的神圣权力及无上权威。但同时他并不排斥某些人对君主的义务提出的忠告。

统治者必须避免过度的饮酒与淫逸,要注意并惩治官吏的贪赃枉法,而且每周要举行两次公听会,即使是最小的问题,人民也可提出请愿。尼扎姆厚道但不容忍异端,他悲叹基督徒、犹太人和什叶派为政府所雇用,并指责伊斯玛仪派对国家团结具有特别的威胁。1092年,一名伊斯玛仪激进分子伪装为请愿者接近他而将他刺死。

这个谋杀是历史上最奇特的事件之一。大约1090年,伊斯玛仪派领袖——就是传说中与欧麦尔及尼扎姆结盟的哈桑·伊本·萨巴——在波斯北部占据了一个叫鹰巢(Eagle’s Nest)的山地据点,当地海拔1万英尺,他在那里以恐怖和暗杀行动对付反对伊斯玛仪信仰的人和控告者。尼扎姆的书指控这个团体为波斯萨珊王朝——与奉行共产主义的马兹达克主义者(Mazdakites)一脉相传。它是一个秘密的兄弟会,有不同的等级,有一名被十字军称为“山上老大”(“Old Man of the Mountain”)的领袖(Grand Master)。最低一级的叫信徒(fidais),要无条件地毫不迟疑地服从他们领袖的任何命令。根据在1271年经过阿拉穆特(Alamut)的马可·波罗的说法,领袖在堡后建了一个供人居住的花园,“里面有妇女和少女与男人调情”,就像伊斯兰教徒的天堂(天园)。被允许入教的人要服用大麻叶做成的麻醉药,被麻醉之后,就把他们带到花园里,等他们恢复神智后,再告诉他们已经置身天园之中。享用四五天的醇酒、美人、佳肴之后,又给他们麻醉药服用,把他们带出去。他们不停地奔走,寻找失去的乐园,这时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能服从教主或忠实地做他的仆役,就可重回天园永不离开。那些表示愿意的青年被称作hashshasheen,意即饮用麻醉药的人——这就是暗杀(assassin)一词的来源。萨巴统治阿拉穆特35年之久,使那里成为一个暗杀、教育和艺术中心。他死后很久这个组织仍然存在,占领了另一个据点,与十字军作战,而且(据断定)在“狮心王”理查德的吩咐下杀死了蒙特菲拉特的康科德。1256年,蒙古人占领了阿拉穆特和其他的暗杀中心,此后这个组织的成员被视为社会公敌虚无主义者,遭到搜捕与斫杀。不过它仍然作为一个教派存在,且有段时间与他人相安无事并受尊敬。它在印度、波斯、叙利亚和非洲的虔诚信徒,奉阿加可汗(Agha Khan)为领袖,每年献给他所得的十分之一。

马立克·萨赫在他的宰相死后一个月也去世了,他的儿子们为继承王位而拔刀相向,在一连串的混乱中,伊斯兰教徒却并未联合起来对付十字军。巴格达的苏丹辛雅尔(Sinjar)恢复了塞尔柱的光荣政权(1117—1157年),并大力奖励文学,但在他死后,塞尔柱又分裂成许多小的对立派别争战不已。在摩苏尔,马立克·萨赫的仆役库尔德人赞吉(Zangi)于1127年建立了Atabeg(诸侯之王,Father of the Prince)王朝,与十字军激战,并将他的统治扩展到美索不达米亚。其子努尔丁·玛哈穆德(Nur-ud-din Mahmud,1146—1173年)征服了叙利亚,建都大马士革,以公义勤勉治国,并将埃及从垂死的法蒂玛王朝中拯救出来。

在同样糟糕的情形下,阿巴斯王朝屈服于白益和塞尔柱的统治,两个世纪之后,开罗的哈里发们降为什叶派僧侣,政权由军人出身的首相把持。由于沉湎于后宫佳丽,被太监和仆役蒙蔽,为安逸和妻妾腐化,埃及的法蒂玛王朝准许宰相使用君主的头衔,任意支配政府的官职与财政。在1164年,两名候选人极力争夺首相的职位。其中一名叫沙瓦尔(Shawar)的求助于努尔丁,于是后者派什尔库赫(Shirkuh)率领一部分军队前往协助。结果什尔库赫谋杀了沙瓦尔,自任为首相。1169年什尔库赫死后,他的侄子继任这一职位,即我们所熟知的萨拉丁。

他于1138年生于底格里斯河上游的特克里特(Tekrit),属于库尔德族非闪族血统。他的父亲阿优布(Ayyub)最初在赞吉手下任巴勒贝克总督,后在努尔丁时任大马士革总督。萨拉丁便在这些城市及宫廷中长大,学习政治和军事。除此之外,他具有虔诚的正统派思想,并对神学有些研究,过着几乎是苦行者的简单生活。伊斯兰教徒将他列为最伟大的圣者之一。他主要的衣着是一件粗制的羊毛衣,唯一的饮料是水,他对性的节制(在早期的放任之后)几乎影响了所有的同辈,使他们竞相效尤。他与什尔库赫一同被派往埃及,处处表现出他是一名杰出的军人,于是他被派往亚历山大担任指挥官,成功地抵制了法兰克人(1167年)。他30岁时即任首相,立志使埃及恢复正统的伊斯兰教信仰。1171年,他在公开祈祷中,以阿巴斯王朝的哈里发取代什叶派的法蒂玛朝哈里发——前者现在仅是巴格达的正统领袖。法蒂玛王朝最后一位统治者阿迪德(Al-Adid)当时正卧病宫中,没有注意到这一宗教革命,萨拉丁完全不让他知道这件事,让这个废物“可以在平静中死去”。不久,哈里发就不再指定继承人,法蒂玛王朝亦趋结束。萨拉丁使自己由宰相变为总督,以努尔丁为苏丹。当他进入开罗哈里发的宫中时,宫中住了1.2万人,除了哈里发少数男性亲属外,其余都是妇女,而且充塞着珠宝、家具、象牙、瓷器、玻璃和其他艺术品,在当时很难再找到其他艺术品可以与它们媲美。萨拉丁自己丝毫未取,将宫廷让给部下居住,自己继续住在宰相的官邸,过着简单的生活。

当努尔丁在1173年去世时,这位总督拒绝承认他11岁的儿子继承苏丹之位,而这时叙利亚又濒临混乱。因为害怕十字军攻占该国,萨拉丁率领一支700名骑兵组成的部队离开了埃及,以速战速决的方式使自己成了叙利亚的主人。回到埃及后,他自称为王,于1175年建立阿优布王朝。6年之后他再度出兵,建都大马士革,征服了美索不达米亚。像在开罗时一样,他表现出严格的正统信仰。他兴建了几座伊斯兰教寺院、医院、修道院与神学院。他鼓励建筑,反对非宗教性的科学,如柏拉图一样鄙视诗歌。当他了解到自己的错误后,很快予以改正。税率降低了,公共工程展开了,政府的工作也有效地推广开来。在他公正廉明的统治下,伊斯兰教大放异彩。连基督教国家也承认他是一位异教的君子。

我们不必详述他死后(1193年)东方伊斯兰帝国因分裂而造成的混乱。他的儿子们缺乏他的能力,三代之后(1260年)阿优布王朝结束了在叙利亚的统治。埃及的繁荣时代至1250年亦告结束。埃及的巅峰时期是在1218至1238年,腓特烈二世的朋友马立克·卡米勒(Malik al-Kamil)的时代。在小亚细亚,塞尔柱人建立了(1077—1327年)罗马苏丹政权(Sultanate of Rum)的统治,有段时间使科尼亚(Konya)成为学术文化的中心。自荷马以来,小亚细亚即半希腊化;现在则降低了希腊化的程度,成为土耳其化的土耳其斯坦;而如今,土耳其在这曾经是赫梯(Hittite)族的根须仰人鼻息。一支独立的土耳其部落曾统治了阿尔·瓜利密(1077—1231年),其势力从乌拉山扩张到波斯湾。在这种政治原子论的情形下,成吉思汗(Jenghiz Khan)建立了亚洲的伊斯兰教政权。

即使在衰落的这些年里,伊斯兰教仍然在诗歌、科学和哲学方面居于世界领导地位,在政治方面亦足以与欧洲的霍恩施陶芬王室诸君匹敌。塞尔柱的统治者——托格茹、阿尔普·阿尔斯兰、马立克·萨赫、辛雅尔——是中世纪最能干的君主;尼扎姆·穆尔克被列为最伟大的政治家之一;努尔丁、萨拉丁、卡米勒与理查德一世、路易九世、腓特烈二世不相上下;所有这些伊斯兰教统治者,甚至一些小国王,都承继阿巴斯朝的传统,奖励文学与艺术;在他们的宫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些诗人,如欧麦尔、尼扎米、萨迪、雅拉尔·乌德·丁·鲁米(Jalal ud-din Rumi)。虽然哲学在他们的过分正统的立场下黯然失色,建筑却比以前更为宏伟。塞尔柱人和萨拉丁迫害伊斯兰教的异端,但是宽容基督教和犹太教,因此拜占廷的历史学家告诉基督教国家,应邀请塞尔柱的统治者来驱逐、压迫拜占廷的总督们。在塞尔柱和阿优布诸君的统治下,西亚又再度在各方面繁荣起来。大马士革、巴格达、阿勒坡、摩苏尔、伊斯法罕、拉伊、赫拉特、阿米达、内沙布尔、莫夫等地,在这一时期,是白人世界中最美丽和最文明的都市。这是光辉的衰退。


第十四章 伊斯兰的兴盛与没落(1058—1258)信奉伊斯兰教的西方地区(1086—1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