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与爱情故事
然而在浪漫故事方面,中产阶级业已占有了这块园地。就像贵族的法国及意大利抒情诗人,为南部法国和意大利淑女们写精妙的抒情歌一样,在法国北部的出身贫贱的诗人——法国人熟知他们为叙事诗人(trouvère)或发明者——同样以爱情与战争为体裁的诗的故事,照亮了中上阶级的黄昏。
叙事诗人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ballade(3节联韵诗)、lai(8音节联韵短篇故事)、chanson de geste(武功歌)及Roman(浪漫故事)。短篇故事的一些可爱的代表作,已经由一个法国与英国皆公认为第一位最伟大的女诗人传留给我们。法国人玛利(Marie de France),在亨利二世统治期间(1154—1189年)自布里塔尼到英国去居住。在亨利的建议下,她把布里塔尼半岛的一些传说,以一种不亚于抒情诗人的优美的词句与感情以韵文谱出。她的一首抒情诗所以被节录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它主题的不寻常——活着的被爱的人,对死去的爱人的悼念——另一方面则因为它的译文精美:
在这之下是否有个爱你的人,
经过整个冬夏而始终不变?
在下面你可曾找到任何可爱的少女
在墓中与你长相厮守?
难道死者的长吻比我过去惯常的吻
更为温馨——
或是你已去了某个遥远的极乐天堂
而完全忘记了我?
是什么柔和迷人的酣眠
使你处于某个舒适的旅途?
是什么动人的死亡令你
日夜沉醉在奇异的诱惑之中?
草地之下的一方土地,
没有阳光和阴凉,
但这世界远离于我,唉,
在这之下即是你躺着的地方……
那儿你将如现在一样躺着,
虽然,在上面的世界,
另有人如你所曾活过那般活着,
如你所曾爱过的爱着。
菩提树下不是很甜蜜吗?
那不是些温暖的日子,充满了
漫长的、神秘的、金色的
远比爱情与生命更美好的宁静?
宽大、古怪而芬芳的树叶像双手般
编织着美好的日子,
编织着无一青春小鸟能忍受的睡眠。
而死亡却为你编织了睡眠。
阵阵奇异、馥郁的微风声
在早晨与午间令人陶醉;
在那里你必已发现
死亡是一种令人愉快的晕厥。
你不再因我所
惯说或唱的一句话而拥抱我;
啊,你定早已听闻
许多更甜美的事情。
因锦绣大地必已映入你的心湖
且移信心于花朵;
而和风,经由不忠的时间
一点一点地,偷去了你的灵魂。
一定有许多柔弱的种子
在部分妥协的思想园地中生了根,
迎着太阳开出花朵
那是其他所未曾生长过的;
而无疑地,亦有许多热情的色彩
使那地显得更美,
竟让你的热情
在地下不忠于我。
武功歌,也许最初是以一种民歌或短抒情诗的连锁的形式出现的。编年史经常记载了历史的中心部分,诗人撒下了一片幻想的冒险故事之网,从10或12音节的行数,到只有北欧的冬日黄昏才能支撑的长度。《罗兰之歌》乃是这种类型的一个先驱。法国传奇颂里最受崇拜的英雄是查理曼。他在历史上是很伟大的,叙事诗人们在诗中把他提高到几乎是超自然的伟人;他们把查理曼在西班牙的失败,改写成一种光荣的征服,并把他的胜利的远征,转送至君士坦丁堡和耶路撒冷去,他的传说中的白色长髯,庄严地随风飘拂。就像《贝奥武甫》(Beowulf)和《尼伯龙根之歌》随声附和民族迁徙的“英雄时代”一样,所以这些武功歌反映出封建时代的主题、道德和心境。不管他们的主题、情境或时间为何,他们是在封建气氛中具有封建的动机,披有封建的外衣的。他们不变的题材是战争——封建的、或国际性的、或各种宗教之间的战争;而在他们的暴乱的恐惧中,妇女与爱情仅占一次要的地位。
由于社会秩序的改善,妇女的地位也随着财富成长而上升,战争为爱情所取代,使之成为叙事诗人主要的题材,在12世纪,武功歌被浪漫故事所取代。妇女跃上了文学的王座,而保持了数世纪之久。Roman这个字最初的意思,是指任何早期的用法文所写的作品,被视为罗马的遗产,而被称为Roman。爱情故事,并不叫做roman,因为他们是罗曼蒂克的。某种感情之所以更适当地被叫做罗曼蒂克,是因为他们在法文的roman里相当多。《玫瑰传奇》(Roman de la rose)、《特洛伊的故事》(de Troie)或《列拿狐》(de Renard),它只是指一朵玫瑰的故事,特洛伊的故事或狐狸的故事而已,是用早期的法文写成的。因为若没有直接的血源关系,便不可能产生文学的形式,我们可以把浪漫故事的起源,归之于武功歌与抒情诗人谄媚的感情所交织而成。他们的一些材料也许得自诸如赫利奥多鲁斯(Heliodorus)所著的《埃塞俄比卡》(Ethiopica)之类的希腊浪漫故事。有一本在4世纪被译成的拉丁文的希腊书,有很大的影响——虚构的亚历山大传记,被误为是他的官方的历史学家卡利斯提尼斯(Callisthenes)所写。亚历山大故事在欧洲及东方说希腊话地区的中古时代的一切成套的浪漫故事中,大为流行和大量生产。西方这种故事最美好的形式是《亚历山大故事》(Roman d’Alixandre),由大约在1200年的叙事诗人兰伯特·里托尔斯(Lambert li Tors)和贝尔纳伊(Bernay)的亚历山大所写,它一共有2万行12音节的“亚历山大体”诗。
更富于变化和柔情的,则是同一主题的一系列浪漫作品——法文的、英文的和德文的——都脱胎于特洛伊被围的传说。在这里,灵感主要来自维吉尔而非荷马;狄多(Dido)的故事已经是一篇浪漫故事;而那些自不该失败的战役中逃出的特洛伊人,不是都已定居在法国、英国及意大利了吗?大约在1184年,一位名叫伯努瓦·圣莫尔(Benoit de Ste.-Maure)的法国叙事诗人,用3万行的诗重述特洛伊的传说《特洛伊传奇》(Roman de Troie),该诗被译成12种语言,并成为很多文学作品袭仿的对象。在德国,埃申巴赫写下他的《布科·冯·特罗亚》(Büche von Troye),用伊利亚特的格式写出。在意大利,薄伽丘从伯努瓦的作品获得灵感,写作了叙事长诗《菲洛斯特拉托》;在英国,诗人莱亚门(Layamon)的《布鲁特》(Brut,约写于1205年),用32万行的诗描写布鲁图(Brutus)——虚构的埃涅阿斯的曾孙——建立伦敦的故事;而伯努瓦又启迪了乔叟的《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Troilus and Criseyde)以及莎士比亚的剧本。
中古浪漫故事第三个伟大的成套的诗歌作品是亚瑟王的传说。我们有明显的理由相信亚瑟是一个英国的基督教贵族,他在2世纪反抗入侵的撒克逊人。谁把他和他的武士们转变成只有马洛瑞笔下的情侣们才完全具有这种情趣的,脍炙人口的传奇小说?谁创造了高文(Gawaine)、加拉哈(Galahad)、珀西瓦尔(Perceval)、墨林、圭尼维尔(Guinevere)、朗斯洛(Lancelot)、特里斯塔拉姆(Tristram)这些信奉基督教的圆桌武士,以及圣杯的神秘故事?讨论了一个世纪,没有确定的答案留下来。探询是确信的致命伤。有关亚瑟王最古老的参考,是在英国的年代纪作者的作品中,这种传说的某些重要部分,出现在南尼厄斯的《编年史》里(976年),蒙茅斯的杰弗里在《英国史》(1137年)中加以渲染。杰弗里的记事被泽西(Jersey)地方的一个叙事诗人译成法文诗(1155年)。在此我们首先发现了圆桌武士的故事。最古老的罗伯特·瓦斯(Robert Wace)传说片断,也许是一些威尔士故事,现被收集在《马比诺吉昂》(Mabinogion)里。发展为故事后,最古老的手稿是法文。亚瑟的朝廷和圣杯,大家都同意设在威尔士和西南部的不列颠。最早用散文把这种传说完全叙述出来的,是一件英文手稿,由一位牛津的副主教沃尔特·麦普(Walter Map,1137—1196年)所写,但并不能完全确定。这种成套的英雄诗歌故事最古老的韵文格式,出现于特鲁瓦的克雷蒂安(约1140—1191年)的《传奇故事》(Romans)中。
关于克雷蒂安的生平,我们所知道的几乎像亚瑟一样的少。在他的早期文学生涯中,他写了一本名叫《特里斯坦》(Tristan)的书,现在已经失传。它被阿基坦的埃莉诺的女儿女伯爵玛丽(Marie)看到了,而显然地引起了她的一种遐想,认为克雷蒂安可能是个当得上用早期法文形容的“谄媚的人”,及在浪漫故事中的骑士的最高理想。玛丽于是邀请他到特鲁瓦她的朝廷中去,做她的桂冠叙事诗人。在她赞助之下(1160—1172年),他用每行8音节的有韵对句写了4个冒险故事:《艾雷克与恩尼德》(Erec et Enide)、《克利杰斯》(Cligès)、《伊瓦茵》(Yvain)和《货车武士》(Le Chevalier de la charrette)——没有尊贵的头衔给予朗斯洛故事的这位“完美武士”。1175年,在佛兰德斯伯爵菲力的朝廷中,开始他《圣杯与珀西瓦尔》(Conte del Graal或称Perceval le Gallois)的写作,共写了9 000行,而留下让另外的一位作家补充至6万行。这些故事的艺术气氛呈现在艾雷克(Erec)的开始:
在一个复活节日,亚瑟王在喀地干(Cardigan)举行觐见礼。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富裕的朝廷;这么多有德的武士在那里,他们强壮、无畏而勇敢,还有富有的贵妇与少女们以及国王温柔而美丽的女儿们。但在那天散朝之前,国王告诉武士们,他希望明天去猎“白牡鹿”,俾遵循应有的古老的习俗。当我的主人高文听到这话,十分不快,便说:“陛下,这次狩猎您将得到的不是感激,亦非善意。我们大家很早就晓得‘白牡鹿’这习俗的意义!能杀死‘白牡鹿’的人必须吻您朝廷里最漂亮的少女……但这里将会发生很大的毛病;因为在这里有500位出身高贵的少女……其中没有一位不是拥有一个无畏而勇敢的武士,他已很满意,不管对错,谁是他的淑女,谁就是他们中间最漂亮最温柔的。”“那我很清楚,”国王说,“但我不愿停止那件事……明天我们全都会很高兴地去猎牡鹿。”
而在开始时,也有冒险故事娱乐性的夸大:“大自然竭尽所能塑造恩尼德(Enid),且大自然因在这种特殊的时机下,能继续创造如此完美的生物,而感到500倍的惊奇。”在朗斯洛的故事里我们晓得“他,作为一个完美的爱人是永远服从的,且会迅速而愉快地使他的女主人愉快……痛苦对他而言是甜蜜的;因为爱神指引他前进,缓和并减轻他的痛苦”。然而女伯爵玛丽对爱情有一种富弹性的观点:
如果武士发现少女或被弃的女子单独一人时,若他关心自己的美名,则不会自取灭亡的对她采取不名誉的行为。而如果他强暴了她,他必在每个朝廷中永远受辱。但是,少女在他的护卫下,可以被另一位向他争斗的人赢入怀中,之后这个另外的武士可以随意和她玩乐,而毫无羞愧和受责备。
克雷蒂安的诗很优美,但嫌纤弱,且它们乏味的冗长与我们现代的简短相比,很快便令人觉得厌烦。他是第一个对武士的理想做完整的描述,而享有声名的,在他所描绘的朝廷中,礼貌与荣誉,勇敢与忠诚的爱,似乎远比教会与教条为重要。在他最后的冒险故事里,克雷蒂安证明出他名实相副,因此借着增添“圣杯”的故事,而使得亚瑟王的一连串英雄故事提高到一种更高贵的位置。圣杯(Grail)这个字导源于拉丁文Crater(即杯子),但这是一个不能肯定的假设。亚利马太城的约瑟写成这故事,说他见到有些血从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基督,滴落在这个基督在最后晚餐饮水用的杯内。约瑟或他的后裔,曾经把这个杯子和永恒的血带到不列颠,被一个生病的遭拘禁的国王藏在一个神秘的城堡内,只有身心极纯洁的武士才能找到它,并要询问他害病的原因才能释放国王。在克雷蒂安的故事中圣杯为珀西瓦尔这个高卢人所寻回;在英文传说的形式中,则是由加拉哈所寻回,加拉哈是不纯洁的朗斯洛的毫无瑕疵的儿子;在两种版本中,找到圣杯的人都把它带回天堂去。德国的埃申巴赫把珀西瓦尔改变为帕尔齐瓦(Parzival),并以著名的中古格式写出这个故事。
沃尔夫拉姆·埃申巴赫(约1165—1220年)是一个巴伐利亚的武士,他冒着挨饿的危险写诗,得到图林根地区的伯爵赫尔曼(Hermann)的赞助,在沃尔特堡城堡住了20年,而写出了13世纪最卓越的诗篇。他一定是用口述的,因为我们确信他不懂得阅读。他宣称他的《帕尔齐瓦》故事不是渊源于克雷蒂安,而是渊源于一个名叫基奥特(Kiot)的法国普罗旺斯地方的诗人。我们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诗人,也不知道克雷蒂安(1175年)与沃尔夫拉姆(1205年)之间关于这种传说的任何其他的处理。在沃尔夫拉姆的16“卷”诗中,有11卷似乎是根据克雷蒂安的《圣杯与珀西瓦尔》。善良的中世纪的基督徒与公正的武士们,对于承认他们的文学债并不觉得有强迫感。但是冒险故事的内容,却都觉得应该是大众的财产。任何人只要能加以改进,都可被原谅地借用它,而沃尔夫拉姆改良了这个故事。
帕尔齐瓦是安茹一个武士与女王赫尔泽莱德(Herzeleide,意指忧伤的心)所生的儿子,女王是第一个看守圣杯的提图瑞尔(Titurel)的孙女,以及目前正在患病的国王阿姆佛塔斯(Amfortas)的姐妹。在她快要生帕尔齐瓦之前,获悉丈夫在亚历山大前的武士决斗中丧生。她决心不让帕尔齐瓦如此早逝,便在乡僻地方将他扶养长大,不让他知道自己有皇室血统,并且不让他习武:
之后她的人民极为悲伤,因为他们认为那不是一件好事,
且这种训练并不适于一个强大国王的儿子。
然而他的母亲将他藏匿在荒凉的林地峡谷,
并未思及,在她的爱恨交织中,如何伤害到皇儿。
她不给他武士的武器,除了类似的儿童玩具
他在丛林里工作,并逐渐习惯于孤独的生活方式。
他制了一把弓及许多箭,用它们来自得其乐,
当鸟儿在茂盛的树梢歌唱时。他将它们射下来
但当森林中死亡的鸟儿躺跳在他脚下时,
他惊讶而沉默地垂下高贵的头,
在孩子气的愤怒伤悲下撕扯他金黄色的头发。
(因为我十分清楚,全世界的儿童从未有一个如此公正)……
然后他想到,他的手永远停止时动听的音乐,
甜美震颤着他的心灵,使他内心充满哀伤。
帕尔齐瓦健康地长大成人,而不知其身世。有一天他看见两个武士在路上走,赞赏他们发亮的甲胄,认为他们是神,而在他们面前下跪。当他得知他们不是神而是武士时,他决心要像他们一样的光彩。他离开家去寻找封人为武士的亚瑟王,他的母亲在他离开后因忧伤而去世。在途中,帕尔齐瓦偷吻了一个熟睡的女公爵,偷了她一条腰带和戒指,这种行为的污点使他蒙羞了几年之久。他遇见了红武士伊赛(Ither the Red Knight),他促使红武士向亚瑟王挑战。被介绍给亚瑟王之后,他向国王请求迎接那次挑战。他回到伊赛那里,以初生之犊的好运杀死了他,穿上他的甲胄,并骑马离开,去寻找冒险。在夜里,他请求格纳曼(Gurnemanz)的招待。这位年老的男爵很喜欢他,教他封建战斗的技巧,并给他武士的忠告:
对那些陷在困境的人要怜悯,要仁慈、慷慨与谦虚。一个杰出的人在困境时羞于乞求,预备所需……且要谨慎,既不奢侈,也不吝啬……不要多问问题,也不要拒答适当的询问。多看多听……恕宥屈服的人,不管他对你做了什么错事……要有男子气概并保持愉快。要尊敬和爱护妇女;这可以增加一个青年的荣誉。要自强不息——那是男子汉的一部分。减少对出卖真挚情感之人的赞美。
帕尔齐瓦再度出发,解救了被困的孔德维拉穆尔(Kondwiramur),娶了她,向她归来的丈夫挑战,杀死他,然后留下妻子去寻找母亲。碰巧他来到收藏圣杯的城堡,被看守城堡的武士招待,看到了圣杯(一个贵重的宝石制品),而想起了善良的格纳曼的忠告——对有魔力的圣杯或生病的国王不问问题,他并不晓得国王就是他的舅舅。翌晨,他发现整座城堡空无一人。他骑着马离开了,背后的吊桥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拉起,像是禁止他再回来。他重回并加入亚瑟王的宫廷,但在欢迎仪式中,女预言家昆德莉(Kundry)控告他无知与不礼貌,因为他没有探问阿姆佛塔斯的病因。帕尔齐瓦发誓他一定要找到圣杯。
但是一种愤恨的心情在此紧要关头使他的生命充满忧郁。他觉得昆德莉所加诸于他的羞辱至为不当。他深感世上的诸多不公平,因而抛弃和公开指摘上帝,而且有4年之久不去教堂,也不作祷告。在那段日子,他遭遇了百次的不幸,曾经寻找,却始终未发现圣杯。有一天他偶然来到一个隐士特雷佛瑞岑(Trevrezent)的隐居之所,特氏竟然是他的叔父。从他那里,帕尔齐瓦得知圣杯的故事,以及阿姆佛塔斯之所以久病而不死,乃因为其违法的爱情服刑,被派遣看守圣杯。这位隐士使帕尔齐瓦重新对基督教建立信心,并且担负了帕尔齐瓦的罪的惩罚。挫折与磨炼治愈了无知,并因受苦而洗清了罪,帕尔齐瓦开始重新去寻找圣杯。隐士告诉昆德莉,帕尔齐瓦乃是阿姆佛塔斯的外甥及继承人。她找到他,并公开宣称他被选为阿姆佛塔斯国王的继承人,以及看管圣杯的人。被她领到隐秘的城堡,他询问阿姆佛塔斯生病的原因,老国王立刻不药而愈。帕尔齐瓦找到他的妻子孔德维拉穆尔,与她团圆,并让她成为他的皇后。他们的儿子名叫洛亨格林(Lohengrin)。
像是为了提供瓦格纳另一个歌剧的剧本,斯特拉斯堡的戈特夫里德(Gottfried of Strasbourg)约在1210年写了最成功的特里斯坦的故事。它是一种对通奸与不忠的热心的歌颂,而玷辱了基督教的道德律与封建制度。
特里斯坦像帕尔齐瓦一样,是年轻的母亲布兰歇弗勒乌尔(Blanchefleur)在知悉丈夫在战争中遇难后不久所生的。她把婴孩取名为特里斯坦——意思为悲伤的——不久后便去世了。这个孩子被康瓦耳(Cornwall)的国王马克(Mark),即他的舅父所抚养,并被封为武士。长大后他擅长马上比武,并把爱尔兰的挑战者莫洛尔德(Morold)杀死。但在打斗中他受了毒伤,莫洛尔德临死时告诉他,只有爱尔兰女王伊梭尔特(Iseult)能治好毒伤。假扮匿名为坦特里斯(Tantris),一个竖琴师,特里斯坦去访问爱尔兰,被女王治愈了毒伤,而成为公主的家庭教师,公主的名字也叫做伊梭尔特。回到康瓦耳,他告诉马克年轻的伊梭尔特的美丽与多才多艺,马克命他回去代他向她求婚。伊梭尔特不愿离开她的家,且发现特里斯坦即是杀害她叔父莫洛尔德的人,于是激起对他的憎恨。但她的母亲劝她前往,并给她的侍女布兰加尼(Brangne)一剂爱情药,以促使伊梭尔特与马克激起爱情。侍女却误将那剂药给伊梭尔特与特里斯坦服下,他们立刻投入对方的怀抱。不忠于是扩大,他们同意隐瞒他们的爱情。伊梭尔特嫁给马克,却仍与特里斯坦共枕,并阴谋杀害知道太多实情的侍女布兰加尼。在这故事中马克是唯一的绅士。他发现了这种欺骗,告诉伊梭尔特和特里斯坦说,他们对他来说是非常亲切的,他不忍心加以报复,只要放逐特里斯坦他就满足了。在他的流浪生涯中,特里斯坦遇见第三个伊梭尔特,并与她堕入情网,虽然他和马克的皇后信誓“一心,一德,一体,一生”。在这里,戈特夫里德并未完成整个故事,而所有武士制度的理想动摇了。故事的其余部分属于马洛瑞及一个稍后的时代。
在这个令人震惊的13世纪的第一个30年内,德国产生了另外一个诗人,他同霍格怀德、埃申巴赫和戈特夫里德谱成一个四部曲,绝非别处基督王国的文学所可比拟。哈特曼·奥厄(Hartmann von Aue)开始在他的诗的冒险故事《埃雷克》(Erec)和《伊温》(Iwein)中,一跛一跛地模仿克雷蒂安。但当他转到他的故乡士瓦本的传说时,他创作了一个次要的杰作——《可怜的亨利》(Der arme Heinrich,约在1205年)。亨利就像约伯(Job)一样,是一个富翁,当他在正处于巅峰状态时,受到麻风病的打击,而唯一可以治愈的办法(中古的魔术总有一种说法),是必须有一个纯洁的淑女志愿为他而死。不愿期望这种牺牲,亨利于是自暴自弃。但是,这样的一个少女出现了,她决心一死以救治亨利。因为双亲认为她的决定系受神的感召,于是令人不可置信地同意了,因此这女孩裸露胸膛准备赴死。但亨利突然变成了一个男子汉,大叫停止,拒绝这种牺牲,停止了他的呻吟,并接受了这种痛苦,认为这是神圣的天谴。这种新的心境使他精神振作,肉体的疾病便迅即消失,于是救助者变成了他的妻子。哈特曼用简易、流畅、毫不矫饰的韵文来弥补这荒谬的故事,而德国珍视这首诗,直到我们这个不相信它的时代。
约在13世纪前半期的某个时候,一个不知名的法国人以《奥卡森与尼科丽特》(Cest d’Aucassinet Nicolette)为书名,述说了一个更美的故事。一半描写爱情故事,一半讥笑爱情故事,以它韵文和散文交互描写,并用音乐注解诗的正文。
奥卡森(Aucassin)是波克尔(Beaucaire)地方伯爵的儿子,他同当地子爵的养女尼科丽特(Nicolette)相恋。伯爵反对,因为他希望儿子娶一个可以在战时帮他忙的封建世家的女儿,同时嘱咐他的隶属子爵把他的女儿藏起来。当奥卡森设法要见她时,子爵劝他“不要打扰她,否则你将永不得见天堂”。对于子爵的话,奥卡森用当时怀疑论者所用的文学上的双关语加以回答:
在天堂我能做什么呢?我不在乎能否进入天堂,我只要尼科丽特……因为进天堂的没有别人,只有诸如年老的修士、老跛子,还有四肢不全的人,他们在神坛前日夜祈求……与他们在一起我无事可做。而我愿到地狱去。因为去地狱的,有知名学者和在比武场上或在伟大的战争中遇害的公正武士们,英勇的射手,以及忠心的人。我愿与他们同行。而且温柔有礼的淑女们也去那里,她们除了丈夫外尚有二三朋友。同时走过的是……竖琴师和吟游诗人,以及现世的国王们。我愿与他们一齐去,所以我只要最亲密的朋友尼科丽特在我的身边。
尼科丽特的父亲把她监禁在闺房里,而奥卡森的父亲则把他关在地窖中,在那里,他唱出了一首奇异而动人的歌:
尼科丽特,洁白的百合花,
在乡间发现的最甜美的少女,
甜蜜似杯中
芳香四溢的葡萄,
有一天事情偶发在你身上
从林墨辛(Limousin)那里引出
一个伤心而恐惧的朝圣者,
痛苦地躺在床上,
摇荡着,恐惧地呼吸着,
极端痛苦,濒临死亡。
之后,你进来了,纯洁而无瑕,
轻柔地跃入病人的视界。
撩起长裙的下摆,
拉起貂皮镶边的长服,
卷起衬衣,优美灵巧地
赤裸着动人的手足。
之后奇妙的事发生了,
他健康地跳起来,
离开床,手握十架,
再寻找他自己亲爱的国土。
百合花,如斯洁白,如斯甜美,
多优美的步子,
多悦耳的笑声及言语,
我们的嬉戏多么愉快。
你的吻如此甜蜜,肌肤如此柔嫩,
这一切均令我爱你深深。
也在同时,这位百合花用她的床单做成一根绳子,让自己下到花园中去:
然后她用双手拉住裙子……轻轻地撩起,不让厚积在草上的露珠沾湿,就这样她穿过花园。她的头发金黄,额前有着短短的卷发;她的碧眼含笑,脸蛋看起来姣美异常,双唇红胜炎夏的玫瑰或樱桃;齿牙洁白而细小;她的胸部饱满,因此双乳在衣服掩盖下犹如两枚圆熟的胡桃。她的纤腰细弱,可容双手盈握;她徐行踏过雏菊,与她的足背及肤肌相比,一切显得如此黝黑,这位美丽的少女是多么洁白啊!
她循路来到装有铁条的监禁奥卡森的地窖的窗边,剪下一绺秀发,滑进去给他,并誓言她的爱似他的一样伟大。她的父亲派人来搜寻她。她逃进丛林里,与赞赏她的牧羊人住在一起。过了一段时间,奥卡森的父亲认为她已经安全逃走了,于是将儿子释放出来。经过半喜剧性的高潮起伏,奥卡森到森林里去找她,他找到了她,把她放在坐骑上,“并辔而行时他吻了她”。为了避开追逐他们的双方的家长,他们坐船渡过地中海,来到一处地方,在那里,男人会生产,而作战是用水果愉快地互打。他们被不友善的战士逮捕,两个人被分开了3年,但终于再度团圆。生气的双方家长平静地去世了,奥卡森和尼科丽特变成波克尔的伯爵和伯爵夫人。在丰富的法国文学里,没有比这更精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