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纳达(1300—1492)
伊本—巴图塔(Ibn-Batuta)描述格拉纳达之环境为“世界上任何城市均难与相比……环绕于此的尽为果园、花圃,开花之草原与葡萄园”;城中则为“高贵建筑”。其阿拉伯名字为卡尔纳塔(Karnattah),意义不明;西班牙的征服者命名为格拉纳达——“满布种子”——大概由于邻近盛产石榴树而得名。此名不仅包括该城,并且包括含克雷斯(Xeres)、哈安(Jaén)、阿尔米里亚(Almería)、马拉加(Málaga)及其他城镇在内的一个省份,总人口在400万左右。占有1/10人口的首都,“像座守望塔般”地凸起于山巅之上,可以收览到一座壮观的山谷。山谷利用周密的灌溉与科学的耕作,一年有两次收成。城墙上的千座瞭望塔,保卫此城免受环伺的敌人之攻击。宽敞而优雅的巨宅庇荫着贵族;公共广场的喷泉,洒凉了太阳的炙热;而阿尔罕伯拉(Alhambra)王室神话似的宫殿里,正有位酋长(emir)、苏丹或哈里发(caliph)在主持朝政。
所有农产的1/7须付与政府,大约同样的比例由统治阶级取得,作为经济管理与军事领导的费用。统治者与贵族另将岁收分给艺术家、诗人、学者、科学家、历史学家及哲学家,同时资助一所大学;大学里有学问的基督徒与犹太人,得任教职及校长。大学正门上铭刻着五行话语:“斯世靠四事支持:智者之学问,伟人之正义,善者之祈祷及勇者之胆识。”妇女得自由分享文化生活,我们知道不少摩尔人的格拉纳达的女博士之姓名。然而,教育并未阻止女郎不鼓舞其男人热情澎湃,或身具骑士之忠诚与夸耀。当时有人这样说道:“女人之出色也,以其体态之匀称,身体之文雅,长发之飘舞,牙齿之白晳,与挪动之轻盈……交谈之迷人与呼吸之清芬。”个人清洁与公共卫生,比同时期之基督教国家进步。服装与礼俗均极堂皇,而竞赛或化装游行,更增添了宴乐节日的光彩。其时道德松弛,暴行屡见不鲜,但摩尔人的慷慨与诚实,却赢得基督徒的赞美。格拉纳达的“市民之名声”,西班牙一位历史学家论道,“实名不虚传。他们口头一句话,比我们之间所作的书面契约,更值得信赖”。然而奢侈的滋长,终于腐蚀了国家的元气,而内部的不和,则招致外来的攻击。
另一方面,基督教的西班牙却在慢慢巩固其王国并增加其财富。她以羡妒的敌对,仰视这个繁荣之地。后者的宗教,以其邪异的多神教来痛诋基督教;其港口也是招致异端势力的危险开口;尤有甚者,那些肥沃的安达鲁西亚(Andalusia)田野,正可补偿北部许多贫瘠的土地。格拉纳达之得保自由,完全在于天主教的西班牙之分裂。即使如此,公国仍然同意(1457年)岁岁入贡卡斯蒂尔。嗣后一位鲁莽的回教王阿里·阿布—哈桑(Ali Abu-Hasan)竟然拒绝继续这种收买和平的贿赂(1466年),所幸当时亨利四世正放荡得无暇迫使其顺服。但后来斐迪南与伊莎贝拉登上卡斯蒂尔的王座之后,随即派遣特使要求恢复朝贡。这时,阿里却以致命的大胆回答说:“去告诉你的君主,说格拉纳达以前朝贡的国王都已经死了。我们的铸币厂,现在只铸剑锋而已!”这位回教王并没警觉到斐迪南本身的钢铁(指其意志)比摩尔人铸币厂的还多。他借口受到基督教的边界突袭所侵扰,于是突袭占领基督教的边城沙哈拉(Zahara),将城内所有居民赶入格拉纳达,并售卖为奴(1481年)。加的斯的马基斯(Marquis)以劫掠阿拉马(Alama)地方摩尔人的堡垒为报复(1482年)。格拉纳达的征服,业已展开。
爱情使得战争趋于复杂。阿布·阿尔—哈桑(Abu-Al-Hasan)竟然迷恋上一位女奴,迫得王后苏丹娜·艾莎(Sultana Ayesha)策动人民废黜夫君,同时加冕其子阿布—阿布杜拉(Abu-Abdallah),即西方所熟知的波的尔(Boabdil)为王(1482年)。阿布·阿尔—哈桑逃到马拉加,一支西班牙的军队包围该城,结果几乎被仍然效忠于哈桑的军队在阿亚魁(Ajarquia)山脉中的山道上歼灭殆尽。波的尔由于羡妒父王的军事武功,也从格拉纳达率领军队攻击卢塞纳(Lucena)附近的一支基督教兵力。他奋勇战斗,但失败被俘。后因答应帮助基督徒以对抗其父王,并年付1.2万杜卡特给西班牙政府后,方得释放。同时,其叔阿布·阿布杜拉希(Abu-Abdallahi)——以“勇者”(Az-Zaghral)闻名——自立为格拉纳达的回教酋长。一场三角内战,便在叔、父、子之间,为了争夺格拉纳达的王座而爆发。结果是父亲死亡,儿子占领了阿尔罕伯拉宫,叔叔则退至瓜迪克斯(Guadix),并从那儿一再攻击目之所及的西班牙人。波的尔欲效法此技,也否认被俘时的保证与朝贡,积极备战以抵抗无法避免的袭击。
斐迪南与伊莎贝拉驱遣3万士卒去蹂躏生长食物的格拉纳达的平原。磨坊、谷仓、农舍、葡萄园、橄榄林与橘林均遭摧毁。马拉加受到包围,以阻止其对格拉纳达的支援。该城一直坚守到老百姓吃光马、狗与猫,成百地死于饥荒或疾病为止。斐迪南迫其无条件投降,同时判定1.2万名幸存者为奴隶,但允许富人交出一切所有物以赎回自由之身。“勇者”阿布杜拉希只有屈服。如此,都城外的格拉纳达整个省份,便落入基督徒的手里。
天主教的君主在围城外,为其军队建立一座称作“圣大非”(Santa Fé)的坚固城市,以等待饥荒将“安达鲁西亚的荣耀”拱手交出,任其摆布。摩尔人的骑士纵马出城,单挑西班牙的骑士,彼此同样骁勇善战。但斐迪南发觉手下英勇之武士,一个接一个战死,乃终止了这种比赛。波的尔不得已率军作一绝望之突袭,结果被迫回。他再向土耳其与埃及之苏丹分头求援,但均落空。回教与基督教同样四分五裂。
1491年11月25日,波的尔签订城下之盟,征服者仁至义尽。格拉纳达之人民,得保留其财产、语言、服装、宗教与仪式;他们受自己的法律与法官裁判;且在3年后方得征税,其税目也只限于过去的回教王所征收者。此外,城由西班牙人占领,凡是想离开者均可离开,凡愿返回回教非洲者,均有交通供应。
然而,格拉纳达的人民却在反抗波的尔的投降。暴动使得他将格拉纳达的钥匙交给斐迪南(1492年1月2日),然后与亲属及50位骑兵骑马经过基督教的阵线,到达他将以卡斯蒂尔的附庸身份行使统治的一个山区小侯国。他从经过的峭壁上,回头对业已丧失的富丽城市投下最后一瞥。那一山巅,至今仍然称为摩尔人最后的叹息(El Ultimo Sospiro del Moro)。他的母亲谴责他的眼泪说:“你哭得真像女人,因你不能像个男子汉那样抵御。”
在这同时,西班牙的军队进入格拉纳达。门多萨(Mendoza)红衣主教将一支大银质十字架挂在阿尔罕伯拉王宫之上,斐迪南与伊莎贝拉也跪在城市广场上,感谢上帝在经过781年之后,终于将回教逐出西班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