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文学
西班牙与中古法国在文学上交互影响之际,意大利作品在该国之得势,犹需有待。普罗旺斯一地抒情诗人之诗歌形式及夸饰法,大概来自回教与基督教之西班牙。然而,阿拉贡王约翰一世却派一特使前往法国国王查理六世处(1388年),请求抒情诗人从图卢兹到巴塞罗那,并在那儿组织同行分会,名之为欢乐智慧社,结果获得采行。巴塞罗那及托尔托萨(Tortosa)地方常以普罗旺斯流行体举行诗歌竞赛。诗歌的写作与背诵在阿拉贡、卡斯蒂尔极少数的知识分子中,形成了一股热潮。爱情、信仰或战争的抒情诗,常由行吟诗人伴着简单的弦琴吟唱。
下一代里,卡斯蒂尔王约翰二世进而支持意大利体的诗歌。意大利式的气氛与诗韵,通过西班牙人所统治的那不勒斯与西西里,以及在博洛尼亚大学和博洛尼亚人一起学习的西班牙青年,终于扫入半岛。卡斯蒂尔人竞相仿效但丁与彼特拉克。西班牙诗人的抒情诗,定期地收集在具有骑士精神但诗体则为彼特拉克式的民谣集里。身兼政治家、学者、奖掖者及诗人的桑蒂利亚纳侯爵(Marqués de Santillana),从意大利输入十四行诗体,并异常迅速地编纂了一部西班牙文学史。胡安(Juan de Mena)在《迷宫》(The Labyrinth)这篇史诗里,率直地模仿但丁。该史诗之将卡斯蒂尔文建立为一种文学语言,几乎如同《神曲》之建立托斯坎纳语(意大利标准语)一样。此时,曼努埃尔已先薄伽丘写下戏剧性的故事,莎士比亚即从其中之一篇摘取了令人难以十分置信的传说——佩特鲁齐欧的凶悍。
浪漫爱情故事仍然风靡于各阶层的读者。阿马蒂斯·达·高拉(Amadís da Gaula)由加西亚·奥多涅斯(García Ordóñez)译成西班牙文(1500年左右)。译者向读者保证已大大改进葡萄牙之原文。但由于译本已失,我们也无法予以否认阿马蒂斯是位想像的英国公主的私生子,被母亲抛弃在海上,由一位苏格兰的骑士救起,后来成为苏格兰王后的侍从。这时,英国国王里苏特(Lisuarte)为了平定境内的一位篡夺者,也将10岁的女儿欧丽安娜(Oriana)留在苏格兰宫廷里。王后特别指定12岁的阿马蒂斯作为欧丽安娜的近侍,并对欧丽安娜说:“这位是将服侍你的孩子。”
她回答说她很高兴。那孩子将这话铭记在心,永不忘怀……并且在他一生的岁月中,从未因服侍她而觉厌倦。他们的爱便如同生命般维系不坠;但阿马蒂斯全然不晓得她如何爱他,他把自己对她的思念,认为大胆已极,他只是默默思念着她的伟大、美丽,而绝不敢轻提一字。而她,虽然心里爱他,也谨慎着认为对他的话,不该比对别人的说得多。但是,她的一双眼睛以能将一颗芳心展示给自己最最深爱的人,而大为安慰。
我们引以为慰的,乃是晓得他们的爱,经过了小说中婚前及现实里婚后的无数艰辛之后,终于胜利地结合。在这篇长长的故事里,自有许多温柔体贴的时候,亦有些高贵之举。发誓欲横扫这些爱情小说的塞万提斯,也予以宽恕,认为这是最好的一篇。
浪漫小说提供了戏剧的一个来源。戏剧系从奇迹、道德剧、世俗的闹剧以及宫廷歌舞剧,慢慢演进而来。西班牙戏剧史上最早的日期为1492年,胡安之戏剧对话即于是时搬上舞台。一位名叫费尔南多·德·罗哈斯(Fernando de Rojas)的改教徒,在《拉·切莱斯蒂娜》(La Celestina,1499年)一剧中,更将戏剧向前带进了一步。故事整个由对话来讲述,共分为22幕;它因太长而无法搬上舞台,但其中生动的人物描述与活泼的对话,却为西班牙的古典喜剧做了铺路工作。
知识既受教会阻碍,但也受教会抚育。在异端裁判管制思想之际,居领导地位的传教士,也为学术、教育而尽力。意大利人如“殉道者”彼得(Pietro Martire d'Anghiera)于1487年抵达西班牙,同时带来人文主义运动的信息,在意大利受教育的西班牙人,也带着热诚的感染回到故土。在女王的邀请下,“殉道者”彼得如7世纪前阿尔昆(Alcuin)为查理曼所做的一样,也在宫廷里开设古典语言与文学课程。胡安娜公主忠顺地学习拉丁文而踏上精神错乱之途。彼得自己写了一本书名为《谜样的海洋与新世界》(De rebus oceanis et novo orbe),这是第一本美洲发现史(1504年起)。书名的最后两字与航海家韦斯普奇较早(1502年?)所使用的“新世界”相同。
信仰如钢般坚利的西蒙总主教,积极参加此一古典运动。他先于1499年创立桑·爱德方索(San Ildefonso)学院,继于1508年创立亚卡拉大学。到了1502年,有9位语言学家在他的监督下,着手文艺复兴时期一项主要的学术成就——《多语言集成〈圣经〉》(Biblia Polyglotta Compluti)。[1]这是以原来的语言编成的头一版完整的基督教《圣经》。除了希伯来的《旧约》评注版与希腊的《新约》而外,另外还并列上行或下行附有希腊文《旧约》和伪经的翻译,圣哲罗姆编纂的拉丁《圣经》,以及《摩西五经》的意译。利奥十世特别为西蒙的人员开放梵蒂冈图书馆的手稿,另外三位受洗的犹太人也贡献出他们的希伯来知识。编纂的工作在1517年完成,但一共6卷的印刷,却迟至1522年。西蒙预料自己将死,乃催促手下博学之士道:“赶紧进行我们光荣的任务,因恐在生命的灾祸中,你们将丧失你们的奖掖者,不然,我得哀悼在我眼中其服务价值远大于世上的财富与禄位的那些人才的沦丧。”该书最后一卷在他临死前数月终由友辈恭维地呈送给他。他告诉他们说,在他管理的一切行动之中,再没有比这个更当得上他们的祝贺。此外,他还计划以同样的规模编纂附有新的拉丁译文的亚里士多德集,却被他生命的短暂性击败了。
[1]亚卡拉大学早先以Complutum(果实丰硕)为其拉丁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