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希米亚的革命(1415—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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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斯的死讯,由于被波希米亚的信差所耽误,引起了一场全国的暴动。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Moravia)的贵族所组成的会议,一份由500位有领导地位的捷克人所签署的文件,被送到康斯坦茨议会(1415年9月2日)。文件推崇胡斯为一个善良和正直的天主教徒,并谴责判他死刑,是对其国家的侮辱。文件上宣称签署人等将为维护基督主张,反对人为规诫,而战至最后一滴血,并进一步声称要保证所有的人今后只遵从教皇合于《圣经》的指挥。这协议的仲裁人为布拉格大学的教授们,大学本身誉胡斯为一位殉道者,并且嘉勉被囚的哲罗姆。议会传召反叛的贵族出席,并且要他们答辩异端的指控。但无人前往。议会下令关闭大学,但教授和学生们仍继续上课。

大约1412年,一位胡斯信徒,斯提泽波的亚库贝克(Jakoubek of Strzibo),曾建议早先处理圣餐的方式——酒和面包,应被保留。当这个观念被其他各阶层支持者所深信时,胡斯亦表示赞同。但议会反对,声称这项原始的世上习俗有使基督的血遍流的危险。胡斯死后,布拉格大学和贵族,由王后索菲亚领导,明令把这两件事物视若基督的命令,而圣餐杯遂也变成了胡斯派徒(Utraquist)革命的象征。胡斯的信徒在1420年明确地说《布拉格四条款》(Four Articles of Prague)为他们的主要要求:圣餐礼应有酒和面包;教会的买卖圣职罪应予处罚;上帝的言语应被阐明为宗教上真理和实务的独一标准,毫无隐匿;教士和修士们的广事蓄积财物之行,必须制止。少数激进分子反对遗物崇拜、极刑、炼狱和临终弥撒。所有路德改革宗教的事项,均在胡斯革命运动之中出现。

文采斯劳斯王曾同情这项运动,可能是因为这项运动答应把教产移转给国家。现在他却开始怕它像对教会一样也对国政不利。在布拉格他添建的新城中,他只任命反胡斯的人到议会,而这些人公布了用以处罚异端的法令。1419年7月30日,一群胡斯信徒到新城游行,强行进入议事厅,把议员抛到街上,那儿另一群人将他们杀死。一个群众大会被组成,选出了胡斯派的议员。文采斯劳斯认可了这个议会。不久,他死于心脏病(1419年)。

波希米亚的贵族表示,假使西吉斯蒙德承认《布拉格四条款》,则接受他为他们的王。西吉斯蒙德下令要求全捷克人完全遵从教会,并且烧死一个拒绝和世俗圣餐断绝关系的波希米亚人。新教皇马丁五世宣布一项反对波希米亚异端的圣战,而西吉斯蒙德驱大军指向布拉格(1420年)。几乎在一夜之间,胡斯派的人组成了一支军队,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各城市送来充满热情的新兵。由一位独眼的60岁武士杰士卡(Jan Zizka)训练他们,领导他们打了一次无法相信的胜仗。他们有两次打败西吉斯蒙德的军队。西吉斯蒙德重组了另一支军队,但当误传杰士卡逼近的消息时,这支新军在还没看到敌人前就已溃乱,一哄而散。战果丰盛之下,杰士卡的清教徒们认为宗教意见的相左,惟有以武力解决。他们像具有破坏力的风暴一样遍扫波希米亚、摩拉维亚和西里西亚(Silesia),劫掠修道院,屠杀僧侣,强迫民众接受《布拉格四条款》。波希米亚的日耳曼人志愿保持天主教徒身份,却成了胡斯派军队肆虐的受害者。同时,有17年长的时间(1419—1436年),波希米亚没有一个国王。

差异不同而冲突的因素总合起来,造成了波希米亚革命。本地的波希米亚人怨恨日耳曼移民的财富和骄气,希望把他们赶出去。贵族们觊觎教会的财产,认为他们应被驱除。平民阶级渴望摆脱中产阶级的主人,而中产阶级又希望提高他们在国会的权力,来对抗那些统治布拉格和管理波希米亚的贵族。农奴们呢?也梦想着瓜分教会那些神圣的土地,至少也要获得释放的自由。一些低阶的教士,常年被教会诈取,对叛徒也表示沉默的支持,有时还会提供一些教会禁止的宗教服务。

当胡斯派在波希米亚大获胜利时,由于他们目的上的冲突,使他们互相分裂。贵族们在夺得大部分正统教会集团所拥有的财产之后,感到革命需要平息并希望有一个尊崇神圣的时代。而一些曾经为教会耕作的农奴们,也像自由人一样为了他们的一份而起争吵,贵族领主们却要求农民们像已往一样为其新主人在同一块土地上工作。杰士卡支持农民,而且有一段时期,还攻击在布拉格的保守派胡斯门徒(或Calixtine)。由于厌倦战斗,他接受了停战,撤退到东波希米亚,并成立郝瑞柏兄弟会(Horeb Brotherhood),效忠《布拉格四条款》并杀戮日耳曼人。当他在1424年死去时,他捐出他的皮作为军鼓。

在塔博尔(Tabor)城里,另一个胡斯党组成了,这派主张真正的基督徒需要生活在共产组织中。在胡斯到波希米亚前,华尔多派、贝格哈德派(Beg-hards)和其他不能压制的异教徒等一小撮人把共产思想渗入宗教。起先他们保持有利的观望,直到杰士卡的部队已经推翻大部分在波希米亚的教会势力后,他们才公开地活动,而且在塔博尔取得了教条的领导解释地位。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扬弃圣体实在论(Real Presence)、洗罪、为死者祈祷以及除了受洗和圣餐外的一切圣工,而且不鼓励遗物、偶像和圣迹的崇拜,其目的在于恢复原初使徒教会的简明仪式,对在早期基督教中无法发现的所有宗教仪式和服饰,一概排斥。他们反对祭坛、风琴和对教堂装饰的豪华,他们并且尽可能地破坏这种浮华风气。如同以后的新教徒一样,他们减少对领圣餐、祈祷、读经、宣教和颂诗等等的神圣崇拜,这些圣工应由服饰与俗人相同的教士来做。大部分的塔博尔人从圣临纪(millennarianism)中推演出共产主义,基督将临地上建立他的王国;在其王国中,人无私产,不分教会和国度,无阶级区别,无人世法律,无税赋,无婚嫁;当他临世,发现其信徒已建立了有如天上的一个极乐园乌托邦,必能使基督高兴。在塔博尔和其他城市中,这些原则行之于日常生活;当时一位布拉格大学的教授说:“所有的都是共有,无人拥有他自己的;所以‘拥有’被认为是万死不赦的罪。他们主张所有的人是平等的兄弟姐妹。”

一位原是波希米亚农民的哲学家彼得·查尔斯基(Peter Chelcicky)进一步用生动的捷克文写了像托尔斯泰的主张一样的一系列宗教论文,倡导绥靖式之无政府主义。他攻击有势者及富人,谴责战争和死刑有如凶手,社会无须领主和农奴或任何的法律。他要他的门徒完全奉行《圣经》的《新约》所示:成人才受洗,背弃现世及其俗习、誓言和学习及阶级分别、商业和城市生活;自愿居于贫苦中,喜好耕作,完全漠视“文明”和国度。塔博尔人发现大同主义不适于他们的本质,他们分成缓和与激进派(这些人宣传妇女的裸体主义和共产主义),而这两部分人由争论进而争斗。在几年中,不同的能力发展成不等的势力和声望,最后成为不同的身价。和平自由的传播者成为掌握权势的无情立法人。

在基督教国家中时闻这种假想的共产色彩基督教的恐怖。波希米亚的贵族们和市民的胡斯派开始怀念罗马教会,认为它才是有足够力量来阻止现存社会秩序即将解体的惟一组织。当巴塞尔宗教议会(the Council of Basel)邀请双方,出面调停,颇令他们高兴。一位议会的代表,未经教皇授权就来到波希米亚签署了一些协定,文字上措辞能把它们解释为接受或反对1433年的《布拉格四条款》,使得胡斯派和天主教双方都能满意,当塔博尔人拒绝承认这些协定时,保守的胡斯派信徒加入了波希米亚尚存的正统集团来击败塔博尔人,阻止了共产主义的实验(1434年)。波希米亚国会和西吉斯蒙德达成和解,并接受他为王(1436年)。

西吉斯蒙德于第二年去世。随之而来的混乱中,正统派控制了布拉格。一位能干的省长波得布来德的乔治(George of Pod□brad),组织了一支胡斯派军队占领布拉格,恢复乌特拉奎斯特派信徒让·罗基灿纳(Jan Rokycana)的大主教之职(the archiepiscopal see),并立他为波希米亚总督(1451年)。当教皇尼古拉五世拒绝承认罗基灿纳对希腊正教的输诚时,适逢君士坦丁堡陷于土耳其人,而中止了这项协商。到1458年,国会见到波得布来德的特优行政才能,重整了秩序和繁荣,乃选他为王。

现在他把精力转移到宗教和平的重建上。由于国会的同意,他派庇护二世(1462年)为大使,要求教皇批准《布拉格协定》。教皇拒绝,并且禁止一般人接受两种形式的圣餐。由于一位日耳曼法学家格雷戈·亨贝格(Gregor Heimburg)的劝告,波得布来德在1464年邀请了欧洲的王室组成一个永久性的欧洲联邦(Federation of European States),有其自己的立法、行政、军队及司法,有能力解决当前和未来的国际纷争。王室们没有答复,而重新复活的教皇制度过于强大,以致联邦无法抵制它。教皇保罗二世宣称波得布来德为异端,大家可以不必遵守其誓言而受他的挟制,并且召唤所有的基督徒来反对他(1466年)。匈牙利的马赛厄斯·科菲努斯(Matthias Corvinus)受命行事,侵入波希米亚,并由天主教的贵族集团加冕为王(1469年)。波得布来德让位给波兰王卡西米尔四世(Casimir IV)的子嗣拉迪斯拉斯二世(Ladislas II)。因战争又患有水肿病,波得布来德已精疲力竭,他死时年仅51岁(1471年)。波希米亚人,也即现在的捷克斯拉夫人,称誉他是除了查理四世外最好的国王。

国会接受拉迪斯拉斯二世为王,而马赛厄斯退位回到匈牙利。贵族们利用国王的年轻势弱而各营私利,以巩固他们的政治和经济势力,削减城镇和都市在国会的代表权,压制那批梦想乌托邦的农民作为农奴。成千上万的波希米亚人,在这段革命和反动时期,流亡到他方。[1]1485年,天主教和乌特拉奎斯特派信徒双方签署《库他纳霍拉条约》(Treaty of Kutna Hora),保证和平30年。

在东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查尔斯基的门徒组成一个新的基督教派杰诺塔·伯拉奇斯卡(The Jednota Bratrska),或称兄弟会(Church of the Brotherhood)(1457年),依《新约》的原则从事简单的农作。1467年,他们和天主教教会当局脱离关系,任命自己的牧师,反对赎罪及崇拜先圣,信服路德以信心为判断的道理,成为第一个有实践生活的近世基督教教会。1500年它有10万信众。这些“摩拉维亚弟兄们”,几乎全部被三十年战争的一把火所消灭了。他们由于科梅斯(John Comenius)的领导而存在。他们仍存在于欧洲、非洲和美洲,他们的宗教容忍,无条件的虔诚和在坚信教义上表现的谦让忠贞,令这个暴戾和诡异的世界为之惊异。


[1]由于把波希米亚人的流亡一事和15世纪从波希米亚来的吉普赛人进入西欧一事搞混了,法文Bohème即等于Gypsy,Gypsy是Egyptian的误用,意即从小埃及(Little Egypt)来的部落。英国传教士伯顿(Burton)追溯其源到印度。在拜占庭,他们用Rom这名字,即(东)罗马(Eastern Roman);在巴尔干(the Balkans)和中欧,他们被叫做不同的Atzigan(Czigany,Zigeuer,Zingari),一个来源不确定的字。在欧洲的记载中,他们最先出现于14世纪初期,为流浪工匠、乐师、舞伎、术士和一般人认为的贼。1414年他们到了日耳曼,1422年到意大利,1427年到法国,1500年到英国。通常他们接受洗礼,但他们很少做礼拜和受戒,很快就和宗教裁判所发生冲突。他们从西班牙(1499年)、神圣罗马帝国(1500—1548年)和法国(1561年)被赶逐出来。除了他们妇女的多彩衣饰外,他们对文明的贡献,在于舞蹈和音乐——其多变的哀伤和热情曾经激发了很多名作曲家的灵感。


胡斯(1369—1415)波兰(1300—15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