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一世及查理二世时期的诗
同时期,有一小群未成年的诗人——他们每一位都是某一人的主要情人,以爱情的押韵诗及音调谐美的虔敬言语,作悠闲的消遣。因为国王很喜欢他们,他们的诗也留传至今,历史称他们为“骑士诗人”(Cavalier Poets)。罗伯特·赫里克,这位本·琼森的学徒,曾经有一段时期认为,只要手边有一杯酒,他便能写成一本诗集。在他写完诗时,他举杯向酒神祝贺。之后,他准备做一个教士。不久,他堕入情网但发誓宁愿自己有许多位情妇,也不愿结婚,并劝告处女们当在青春时“采集其花蕾”。他的科琳娜接受了更进一步的激励——
醒来,惭愧地,醒来吧,绮丽的清晨
披戴她的双翼,展现上帝所赋予的
自然美善。看乌巴拉(译按:罗马神话中的曙光女神)
新鲜线条的色彩遍布空中;
起来,酣睡的懒人,看
露珠使草木光灿……
来,让我们走,当我们正值青春,
去做些无害的荒唐事!
我们迅将年老,死亡
在我们知道自己的自由之前……
之后,当时光流逝,我们只有衰亡。
来,我的科琳娜,来,让我们去采五月花吧。
1648年他出版了《赫斯帕里得斯》(Hesperides),其中有许多淫荡的诗篇,甚至在道德松弛的时代,也需要加以删改,才能适合“每个人”(Everyman,译按:15世纪英国之一部道德名剧及其主角)。但吃也是一件很必需的事,于是他离开了心爱的伦敦(1629年)——带着卡图卢斯(Catullus)——悲伤地到遥远的德文郡当教区牧师。不久他开始写《高贵的诗篇》(Pious Pieces),并第一次为求赦免祈祷:
为那些我未受洗礼的诗,
在我放荡亵渎之时所写的,
因每一句子,子句与字,
均未嵌入我主,
宽恕我,主啊,并从我书中
涂抹那不属于你的每一行。
1647年,清教徒剥夺他的圣俸。在共和时期,他度过其阴郁难忍的饥饿日子。但在复辟后,又恢复了他教区牧师的职务及俸禄,84岁死于科琳娜的怀抱,似乎在记忆的薄暮中消失了。
托马斯·卡鲁却没有活这么长,但也将时光虚掷在情妇的身上。他喜欢与费解迷人的女人饮酒作乐,疯狂地歌颂她们,如骑士般地轻蔑贞节。其他的诗人经常训斥他的放肆无忌。清教徒不能原谅查理一世封他为枢密院的绅士,但也许国王已原谅了这些外在的行为。在这时期的诗,大都接受从法国输入的龙沙及七星诗社(The Pléiade,译按:16世纪晚期法国7位诗人组成的集团)的高卢式技巧,使得诗篇由于艺术及下流欲望而增色不少。
索克令爵士在33岁时便跻身于诗人林中。他出生于1609年,18岁那年继承了一大笔财产,因此有钱远赴欧洲旅行(Grand Tour,译按:旅行地区包括法国、德国、意大利、瑞士,在从前英国人眼中,认为旅行欧洲是有身世的年轻人在教育过程中一个最后的重要阶段)。“三十年战争”期间,他投戎于古斯塔夫·阿道夫(Gustavus Adolphus)麾下,被查理一世封为爵士。在1632年返回英国,由于他的一表人才、他的机智及丰厚的财产,成为宫中的宠儿。艾布雷曾说,他是“一位当代最风流的人物,最擅长滚木球戏及纸牌的赌徒。他的姐妹们……曾到滚木球场痛哭,害怕将失去她们的妆奁”。他发明过一种纸牌游戏(Cribbage)。他终身未婚,却维持“许多出身良好的妇女”。在某次舞会上,他送给妇女们丝袜当做点心,这在当时是非常奢侈的。他的剧本《阿格劳拉》(Aglaura)以豪华的布景推出,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荷包来支付。他筹组军队为君王而战,冒险拯救被监禁在伦敦塔的大臣斯特拉福特(Strafford)伯爵托马斯·温特沃思(Thomas Wentworth)失败后,他便逃亡欧陆。在那儿,由于财产被没收,他于是服毒而死。
理查·洛夫莱斯(Richard Lovelace)也在诗界和战争期间替国王效劳。他富有潇洒,安东尼·伍德(Anthony Wood)在牛津看到他时,曾说:“他是我所曾见过的最和蔼可亲而美丽的人。”1642年,他自肯特起程,率领一个代表团,请求长期国会(暂时由长老教会把持)恢复国教派的仪式。由于这种大胆的正统派作风,他被监禁了7周之久。他的艾西亚(Althea)曾去安慰他,他于是为她写了一首不朽的作品:
当爱神展开他无拘双翼
翱翔于我的门内,
我圣洁的艾西亚
在铁栏窗外带来了慰语。
当我解开她之秀发
围住她的双眸,
鸟儿在空中飞翔
毫不知觉于这等自由……
石墙不能造就囚犯,
铁栏亦不能限制监狱;
纯真安详的心灵
适足以成为一个隐居之所;
若我在爱中自由
则我灵亦必自由,
天使们孤独地,翱翔天空,
享受这等自由。
1645年,他再度前赴战场,在给他未婚妻露西·萨谢弗雷尔(Lucy Sacheverell)“赴战场前给卢卡丝塔”(“To Lucasta,Going to the Wars”)的诗中,向她道歉:
不要告诉我,亲爱的,我太残酷
从修道院内
发自你贞洁祥和的心中
到我所去的战争之地告诉我……
而这种变幻无常
也应为你所尊崇;
我不能更深爱你,亲爱的,
因爱你而较不忠于我的国家。
因错误的报道说他已丧生战场,卢卡丝塔(仁慈的露西)便与另一位求婚者结婚。他失去了心爱的人,复因保皇党的关系而被没收财产。洛夫莱斯落魄了,须仰赖友人的接济。当年身着金缎银裘的他,如今却衣衫褴褛地居住在贫民窟。1658年他死于肺病,享年40岁。
他或许曾学过埃德蒙·瓦勒(Edmund Waller)所遗留下来的艺术作品,瓦勒于“大革命”时期在敌对的双方活跃了60年之久,成为当时最负盛名的诗人。瓦勒远较弥尔顿活得更久,81岁时寿终正寝(1687年)。他16岁时便进国会,23岁发疯,康复后,25岁时与伦敦一位已继承财产的女士结婚。3年后她便逝世。不久,他以改变于古诗的清新的诗句,向萨哈丽莎·多萝西·西德尼(Sacharissa Dorothy Sidney)求婚。
去吧,可爱的玫瑰!
告诉她,那将浪费她和我的时光,
如今她已知晓,
当我将她与你相比,
何等甜美可人的姑娘。
告诉她,仍年轻,
当避免优雅的流逝,
你可有源泉
在沙漠之中,那儿无人居住,
你必将落落寡合地死亡。
而死亡……
一切稀有之物的共同命运
她将由你处读知;
他们所共享的奇妙甜蜜与温馨
是时光中多么微渺的刹那!
这段期间,另一位未成年的诗人也进入诗坛。克拉肖并非由于肉体的发热,而是因宗教的热忱,使他燃烧一团烈火。他的父亲是一位英国国教的牧师,经常写一些短篇文章来反对天主教,并常灌输其子对教皇的恐惧感。然而,克拉肖却成了天主教徒。1644年,因为他支持国王而被逐出牛津,他便从英国逃到巴黎。在那儿,他以上帝的影像来安慰自己的贫穷。西班牙的神秘主义启示他强烈的宗教感及为宗教而献身,站在圣特蕾莎神像前,他羡慕基督的镖能贯穿她的心灵,并请求她收他做她的门徒。
在最后吻别的完美国度里,
掳走了你部分的灵魂,烙上他的标志;
你的天国是在于他
(六翼天使的美丽姐妹);
他所拥有的,我们可由你见之,
在我却无有丝毫。
让我认知你的生活,
我的一切生活将逝去。
这些与其他的诗,收集在1646年的著作《通向神殿的足迹》(Steps to the Temple)中公之于世,成为一本虔诚的狂喜和诗人自满的模糊混合物。经由他和较晚但与他相似的诗人亨利·沃恩(Henry Vaughan),我们可以发觉并非所有英国人在这段兴奋的日子里都分成清教徒与骑士党派。相反,在诗与神学界的愤怒战争中,有些智者发现宗教不在宏伟的神龛里,也不在催眠的仪式,或恐怖的教条与骄傲的选举中,而系存在于迷惑丧志的心灵与仁慈宽容的上帝之间坦率信任的交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