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童（1756—1766）
萨尔斯堡，有如布拉格、普雷斯堡和埃斯特哈查诸市镇，是维也纳的音乐前哨。此地所拥有的特色中，部分是由于它本身出产的盐矿而得名，部分是由于周围环绕的群山，和横亘全堡的萨尔察赫河（Salzach River），再由于在700年左右伏姆斯的圣路柏特（St.Rupert of Worms）所建立而发展至今之修道院及主教区，萨尔斯堡环绕此古迹而建立发展。大主教在1278年，复被奉为帝国的君主，且从那时起一直到1802年，他不仅是该城市民的统治者，也是教会的首领。在1731年至1732年期间，大约有3万个新教徒被迫离开萨尔斯堡向外移民，从此开始天主教的神权统治。另一方面，在大主教的治理下，竟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了这一群笃信永恒真理、热衷于人间交往与其他凡俗欢乐的教徒。西吉斯蒙德·苏拉德赫（Sigismund von Schrattenbach），莫扎特青春时期的大主教，除了对异教徒以外，他对待人都是很和蔼可亲的。
当利奥波德·莫扎特于1737年从他的故乡奥格斯堡来到这个可爱城市时，年仅18岁，本想攻读神学而成为牧师。但这时的他却醉心于音乐，于是，在一个贵族的官邸里做了3年的乐师和侍从。到1743年时，成了大主教管弦乐队的第四小提琴手。1747年他和安娜·玛丽亚（Anna Maria Pertl）结婚时，被誉为萨尔斯堡最漂亮的一对。他曾写过协奏曲、弥撒曲、交响曲，且还写有颇享盛名的《小提琴之艺术》一书，1757年被委任为大主教的宫廷作曲家。他所生的7个儿女中，成人的只有生于1751年的玛丽亚·安娜（Maria Anna）和生于1756年1月27日的阿玛得乌斯（Wolfgang Amadeus），即莫扎特。利奥波德不但是一位好丈夫，也是一个好父亲，挚爱家人而且工作勤勉。他写给孩子们的信里总是充满着爱和不虞缺乏的智慧。莫扎特的家庭——许我们坦率以道——是一个由相互关爱、父母的慈爱、孩童的嬉戏以及连绵不尽的音乐交织而成的安乐窝。每个日耳曼孩子都被期望在某种乐器上能成为某种程度的音乐家。利奥波德在他的孩子们启蒙之初时就教他们音乐。玛丽亚·安娜11岁已是个演奏克拉维琴的音乐名手。莫扎特受了她的刺激，也渴望着去弹克拉维琴。3岁时他选择了弦乐，4岁时能弹几段他所记得的曲调，5岁时已能拿起父亲的五线谱纸而写出自己的作品。利奥波德为了要专心教导自己的孩子，不顾牺牲而拒收其他的学生。他并没有送莫扎特去上学，因为他计划每件事都由自己来教。他想用日耳曼式的艰苦训练，但对莫扎特而言却并不需要。这小男孩会自愿地直立着停留在键盘边数小时，直到被迫离开为止。数年之后利奥波德曾写信给他：
对于一个小孩子而且又是个男孩子的你来说，是严肃比天真烂漫来得恰当些。当你还在弹克拉维琴或热衷于其他音乐时，你不会容许甚为微小的说笑来打扰你，你那特殊的表情是如此的严肃，以至于有许多善于观察的朋友曾就你早熟的天才和认真的态度而预言你会早夭。
1762年1月，当时日耳曼仍然困于战争，利奥波德带着女儿和儿子到慕尼黑，在选帝侯马克西米利安·约瑟夫御前显示了这对儿女的艺术天才。而在同年9月又带着他们去维也纳。他们被邀请到舒伯鲁宫去。玛丽亚·特蕾莎和弗兰西斯一世都很喜欢这两个孩子。莫扎特跳到皇后腿上，拥抱着她，亲吻着她的面颊。他接受皇帝的挑战，用一只手指拉小提琴，而且在覆着桌巾的克拉维琴上毫无错误地弹奏着。急切地想跑到公主面前去，却被身上的佩剑绊倒在地的莫扎特，被当年只7岁大的玛丽·安托瓦妮公主扶起来，并且安慰他。“您心肠真好，”莫扎特感激地说，“等我长大后一定娶您做妻子。”一打以上的贵族惊叹于他们所听到的音乐，又欢迎莫扎特家人到他们家中，并且以钱和礼物奖赏他们。然而不久莫扎特因患猩红热被迫躺在床上4星期之久——这是疾病第一次破坏了他的旅行。1763年1月，这班人马又回到萨尔斯堡。
利奥波德离开萨尔斯堡远超过原定的期限。但仁慈的主教对利奥波德逾越原定期限的事予以宽宥。稍后，大主教擢升他为指挥家。但同年6月9日，利奥波德再度踏上征途，这一行为使他失去更高的擢升机会。这次他带着妻子同行，向欧洲夸示他的家宝，到底他们不能永远地保持住孩子们的天才啊！在美因茨，孩子们举行了2场演奏会，法兰克福有4场。60年后，歌德回忆起他所听到的一次演奏会，而他是如何的惊叹于此“佩戴着假发和剑的小男孩”——因为他父亲是如此装饰他的宝贝儿子。因莫扎特几乎就像马戏奇观一样被他父亲所利用着。1763年8月3日法兰克福报纸上有则通告，预示当晚将有个音乐会：
一个年仅12岁的小女孩将要演奏几位最伟大的名作曲家最艰难的作品。而未满7岁的小男孩将要弹奏克拉维琴或大键琴。他也将演奏小提琴协奏曲，并且将用键盘上铺着桌巾的克拉维琴，有如他能目睹键盘般地伴奏交响乐，来显示出他对琴键的纯熟。他能马上念出在远处克拉维琴或任何其他乐器如钟铃、玻璃的独奏或管弦合奏的总谱。
对这小男孩的天才做这么多的要求，很可能对他的健康或神经有所损害，但是他喜欢掌声喝彩的程度，并不亚于他父亲的喜欢金币。
他们又到科布伦茨（Coblenz）演奏，在波恩和科隆感到失望透了，接着又在亚琛举行一场音乐会。在布鲁塞尔时，他们期望着统治洛林的总督查理亲王会出现在音乐会上，且对他们的演奏加以赞赏，但是这位统治者太忙了。利奥波德气愤地记载着：
我们待在布鲁塞尔将近3星期了……什么事情都未发生……殿下除了打猎、吃喝玩乐以外不做任何事情，而且在最后我们可能发现他根本没有钱……我承认我们曾接受各色各样的礼物，但我们并不希望把这些礼物变换为现金……由于有了这些烟盒、皮箱和诸如此类的小摆饰，我们能够开一间商店了！
这位亲王最后终于同意到席，于是又举行一场音乐会，当然又赚了不少金币，莫扎特一家人就动身前往巴黎。
经过3天的颠簸，1763年11月5日，他们到达了巴黎。他们有许多封给著名人士的介绍信。但其中最贵重的是给格林（Melchior Grimm）的信。他为莫扎特家人安排谒见蓬巴杜夫人与皇族人士，最后连路易十五和皇后也召见他们。现在连最尊贵的皇室都很热忱地欢迎他们。私人和公开的演奏会都富有爆炸性的成功。格林写了一封充满热情的信给他的当事者们：
真正的奇迹是罕有的，但当我们有机会见到一个奇迹，是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啊！一位名叫莫扎特的萨尔斯堡音乐指挥家，带着他那两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孩子来到这里。他的女儿，仅11岁大，以她那卓越和令人骇异的精确技巧，弹奏几首最长和最困难的曲子。她的弟弟，到明年2月才满7岁，是位如此特殊的人物，所以你将不会相信你的眼睛所看到的……他的手小得几乎按不到第6个琴键……带着充满喜悦的乐思，由他自己的天才中产生丰富的灵感。他能临时作出一首长达一小时的演奏曲……就连最伟大的指挥家也不可能和这小男孩一样对和声和转调有如此深的造诣，无论你写任何不懂的乐曲请他释明，对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不需要利用钢琴或找出他的和弦，他就能轻易地作出曲子。我曾写出一首舞曲，然后我要求他为我写上低音部，他甚至不用钢琴，抓起笔就谱上低音……如果我再多听些这小孩的音乐，他将会改变我的思想……多么遗憾的事啊！在这国度里对音乐的领会是如此浅薄！
在巴黎获得胜利后，他们又动身前往加来（时为1764年4月10日）。在伦敦他们接受英王乔治三世的款待。5月19日，在皇帝御前，莫扎特一拿到亨德尔、巴赫以及其他名家的作品，即作了长达4小时的演奏会。他为夏洛特皇后的独唱伴奏，且当场为亨德尔歌剧的低音部配上新的旋律。巴赫从1762年起就定居在伦敦，他把莫扎特抱在腿上，两人配合演奏了一段奏鸣曲。“如此天衣无缝的合作，绝不会有人怀疑是二人合奏的！”巴赫又开始弹赋格，莫扎特接着弹，然后此二位天才又像是合二为一了。此后数年之久，莫扎特的作品显示出曾受到巴赫的影响。6月5日，孩子们又举行了一场音乐会，兴奋的利奥波德又得到100多个基尼的金币（1基尼等于21先令）。可是好景不长，父亲的喉咙发炎很严重，于是他们全家隐居在伦敦近郊切尔西（Chelsea），在那里休养了7个星期。那时莫扎特正8岁，已作了两首交响曲（K.16和19）。[1]
虽然大主教苏拉德赫很早前就曾召唤利奥波德返回萨尔斯堡，然在1765年7月24日，他们却离开伦敦动身前往荷兰。可惜的是在里尔，父子二人都病倒了，而旅程也因而耽误了一个月。9月11日，他们到达海牙，可是第二天却轮到玛丽亚生病，而且病况恶化，因此，10月21日她竟接受了最后的圣餐，好不容易才得以康复。9月30日，莫扎特在没有姐姐的帮助下，单独地举行了一场音乐会。当莫扎特发烧生病时她却复原了。因此，全家必须间暇无聊地待到1776年1月。1月29日和2月26日在阿姆斯特丹市，他们举办过音乐会，这是莫扎特的交响乐（K.22）首次的公开表演。在这几个月之间，这位男孩拼命地在作曲。5月他们回到巴黎，他们的行李已都被安置妥当；格林已为他们安排舒适的公寓；他们又在凡尔赛宫公开表演，一直到7月9日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向这迷人的花都告别。
在第戎他们嬉游数日，且成了孔代王子的上宾。在里昂停留4星期，日内瓦3星期，洛桑1星期，伯尔尼1星期，苏黎世2星期，多瑙埃兴根（Donauesch-ingen）停留12天。然后在比伯拉赫、乌尔姆、奥格斯堡有短暂的休息。在慕尼黑时，莫扎特生病了。因此，他们休息了较长的时间。经过3个半月的暌违，最后在1766年11月底，全家人又回到萨尔斯堡。老主教宽恕他们，而他们也开始可以享受家庭的温馨。一切似乎都过得很顺利，但从此以后莫扎特却不再健康了。
[1]K即克氏目录，为奥人克歇尔（Köchel）所编莫扎特全部作品目录。——编者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