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慰藉
许多犹太人,尤其是居住波兰境内者,由于他们在世间所受的苦难,就退隐到超自然的安慰里,有些人因努力研读犹太经典而损坏了眼睛,有些人耗尽其智力于犹太教的神秘哲学里,有些萨巴太(Sabbatai)党人并不顾假弥赛亚、萨巴太、兹弗(Zevi)的叛教与死亡,仍相信他们是神。而背弃犹太教,斥其具有异教徒的盼望与仪式的色彩,詹库·雷波维茨(Jankiew Leibowicz)后以土耳其人给予的名字雅科布·弗兰克(Jacob Frank)知名,劝服了数百名波兰籍犹太人相信他是兹弗的化身,他的教训近似温和基督教异端派,认为三一的神是由父上帝、母玛利亚及子弥赛亚所组成,最后他把他的随从带进天主教会里(1759年)。波兰犹太教浅陋情况,多少被哈西迪克(Hasidic)运动所挽回(译按:哈西迪克运动为1750年由伊斯瑞尔·艾丽泽[Israel ben Elizer]所创,致力于神秘主义,反对世俗教育与犹太理性主义,严格遵行早期哈西迪姆[Hasidim]派的规定),这位“虔诚主义”(“doctrine of piety”)的创始人伊斯瑞尔·艾丽泽,以“善名之师”(“Baal Shem-Tob”)闻名,简称巴沙(Besht)。他教育儿童,到处漫游,生活清苦而愉快,祷告获致极乐,用山上药草施行神医,要求他的信徒,应多注重个人与神直接而亲密的交通。从大自然的各种表现与风景中,从岩石与树林中,从幸福与痛苦中,寻求神并爱他,而不必过分重视犹太教会堂的仪式与犹太教经典的教训。他吩咐信徒们,要享受现实人生,代替过去对犯罪的忧伤。有时他这种高明的教训,酷似基督的教训。“一位父亲向巴沙抱怨他的儿子离弃神,说道:‘先生!我该怎么办?’巴沙回答是:‘更加爱他。’”
在某些方面,哈西迪克运动颇似在摩拉维亚教会的教友或日耳曼的虔信派信徒和英国的美以美教徒。他们同样将宗教从外在的圣殿带进人的心灵,但又摒斥苦修主义和忧郁,嘱其信徒可以跳舞,享受伴侣的拥抱,也可以喝得酩酊大醉,近乎销魂。
巴沙逝世之后,他的信徒受到其继承者的照顾,有时亦受其蒙骗。正统犹太经典的信奉者,在博学但富有宗教狂热的维尔纳(Elijah ben Solomon of Wilna)的领导之下,以演说布道与逐出教会的方式,攻击哈西迪姆教派,但波兰被瓜分时(1772—1792年)此一教派的信徒骤增,当该世纪结束之时,其会众号称10万人。
犹太人的尘世生活如此艰难,其心灵又如此紧系于天国,故极不可能在俗世的文学、科学和哲学方面有大的贡献。只要任何一所大学有宣誓加入基督教方可入学的规定存在,所有的犹太学生都会被摒弃于其门外。《摩西法典》限制他们从事绘画艺术,使他们的欣赏力无从产生,无论用极少数人能懂的希伯来文,或用尚未成为文字的意第绪语(Yiddish)写作,除了宗教注释或普通琐碎事物以外,都不能刺激创作任何的文学作品。在实用艺术里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波尔多(Jacob Rodrigue Péreire of Bordeaux)所发明专为聋哑者设计的手势语言,赢得了狄德罗、卢梭、达朗贝尔以及布丰等人的赞誉。此外,一位犹太诗人的成就,亦照耀了此一暗淡无光的时代。
牟瑟斯·查依姆·拉加图(Moses Chayim Luzzatto)于1707年出生于意大利富有家庭,受过良好教育,师从拉丁与意大利诗人如古瑞尼学习诗韵律的技巧,使他能运用此一技巧于希伯来诗歌的创作上。他的诗歌韵文流畅,纤巧迷人,为耶胡达·哈勒维(Jehuda Halevy)以后所少见。17岁就编写关于萨姆松(Samson)和菲利士人(Philistines)的剧本,后转而研读《左阿》(Zohar,14世纪左右犹太教神秘经典),他的想象力完全局限于其神秘虚幻的故事,将部分《左阿》经典译成诗歌,自认富有神的启示,又写了第二部《左阿》经典,宣称自己即是那位曾答应过犹太人的救世主弥赛亚。威尼斯的犹太法典教师开革了他(1734年),他就逃到美因河的法兰克福,该地的犹太法典教师要求他放弃做“弥赛亚”的幻想。他就动身前往阿姆斯特丹,此地的犹太人均欢迎他,他像斯宾诺莎一样,借磨光镜片为生,并再度从事对犹太神秘哲学经典的研究。1743年,他编写了一部希伯来文戏剧《荣耀归于至德》(La-Yesharim Tehilla),除了使用一些拟人化的戏剧人物之外,还赢得了那些善批评者的称赞。譬如他说,由于权术与欺诈(Craft and Deceit)所导致的普遍无知(Popular Ignorance)就产生愚昧(Folly),愚昧一再挫折智慧(Wisdom),剥削功德(Merit),直等到真理(Truth)彰明、理性与容忍(Reason and Patience)最终战胜欺诈为止,然而所谓真理就是“犹太教的神秘哲学”。1744年,他到了巴勒斯坦,希望被称为“弥赛亚”,但于1747年因瘟疫死于阿卡,享年39岁。他是犹太中世纪最后一个有力的声音,正如门德尔松乃是从保护的隔离中走进近代思想的犹太主义的第一个声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