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人
欣赏瑞士这个观光乐园的和平气氛,及其人民在勇气及廉正方面显现的灵感的那些人,很难了解在欧洲各国过去与现在均赞许不已的沉静个性、耐心务农和稳定工业下面,亦埋伏了种族与种族、语言与语言、教派与教派、邦与邦及阶级与阶级间的冲突。在相当范围内,瑞士几已实现了圣皮尔修道院院长(the Abbé de Saint Pierre)所描述,而为卢梭及康德梦寐以求的理想:邦联国家,内政彼此独立,但是对外事务则保持一致之行动。1760年的“赫尔维希亚同盟”(“the Helvetic Union”),旨在促进全国而非各州的团结,并统一政治改革的各种不同的运动。
住在邻近的伏尔泰估计1767年瑞士的人口为72万。他们多数人以农耕及栽培葡萄为生,开垦山坡地达到山巅。纺织工业日渐发展,尤以圣加仑省(the province of St.Gallen)及苏黎世州两地为甚,格拉鲁斯、伯恩及巴塞尔等地亦渐形成制造业中心。日内瓦及纳沙泰尔是制表工业的两大中心,自伦敦至君士坦丁堡(该城有88家代理商),欧洲各地均有日内瓦的代理商,乃使日内瓦外销业进展神速,很快便使这个罗讷河上的城市繁荣富庶。银行迅速增加,因为瑞士金融家向来以忠实享誉国际。
与各处一样,才智总归于少数人,以致形成了财富集中的现象。大体说来,诸邦郡由寡头政府所统辖,他们的行为亦与其他统治阶级无异。贵族是文学、科学及艺术的慷慨拥护者,但是他们反对任何扩大投票权的行动。吉本此时住在洛桑,曾责备伯恩城的寡头政府打击其附属各郡的工业,压低当地的生活水准,他们的原则是“贫苦和服从的臣民总比富裕和抗命的臣民易治得多”。常有许多社团一次又一次地组成,旨在废止经济及政治特权,但是,屡为国家与教会联合加以阻挠。整个18世纪,断断续续发生的阶级战争沸腾着日内瓦一地。自1737年至1762年止,该地得享较和平之时期。但是市委员会焚烧《爱弥儿》一书,又引起扩大投票权的运动。卢梭及伏尔泰两人均协助此一运动,经过太多争斗之后,贵族才肯让步,从而中产阶级始稍可参与政府事务。
但仍有3/4的人口全无投票权——指生在日内瓦,但双亲非土生市民之人(称为二代移民[natifs])而言。这些人亦不得从事多数的行业,不得服兵役,亦无资格为“基尔德”之会长。他们还被禁止向统治共和国的“大会议”(“the Grand Conseil”)及“小委员会”(“the Petit Conseil”)请愿,可是他们却应付重税。1766年4月4日,这些natifs的代表至费内拜访伏尔泰,请他协助他们取得投票权。伏尔泰对他们说:
朋友们,你们是独立、勤勉的社区中人口最多的阶级,但是你们却被人奴役。你们只要求享有自然的权益。你们这样小的要求是理该准许的。我将尽我所能影响的力量来协助你们……假如你们被迫离开因你们的辛勤才得以欣欣向荣的国家,则在别的地方我亦愿协助和保护你们。
贵族及中产阶级联合拒绝二代移民的要求,而伏尔泰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欢迎更多不满的技工进入其工业殖民地而已(1768年)。1782年,二代移民起义,推翻贵族,建立一代议政府,但是贵族诉请法国、伯恩及萨丁尼亚之协助。这些强权出面干涉,叛变遂被敉平,又再恢复寡头政治。二代移民要等到法国大革命,才得以自由。
瑞士诸邦在这30余年中,产生了几位国际知名人物。佩斯泰洛齐(Johann Heinrich Pestalozzi)是主张以《新约》为行为指南的少数人物之一。他与卢梭一样,主张文化已经使人类腐化,但是他觉得改革不能通过法律与制度,而应通过教育来改造人类之行为。在他一生中,他一直喜爱小孩,尤其是穷苦人家的小孩,而更重要的是他亦收容无家可归的小孩,不但给予收容还给予教育,而在施教过程中,他应用的是卢梭《爱弥儿》一书的自由教育原则,加上自己的某种见解。他曾在当时拥有广大读者的书中阐述其见解。《贤伉俪》(Lionhardund Gertrud,1781—1787年)一书的女主人公为了改革全村,曾学耶稣来对待民众,并耐心地设想小孩的天分才情来施以教育。佩斯泰洛齐计划在不侵犯别人权益的范围内,给予孩子最大的自由。早期的教育总需提供范例,教学要依赖器材、感官及经验,而非依赖文字、思想或背诵。佩斯泰洛齐在瑞士各学校,尤其在伊韦尔东(Yverdon)一地之学校,使用其教学法。塔莱朗及斯塔尔夫人及其他人曾拜访他,因而不久其理论即传遍欧洲。不过,歌德却抱怨,佩斯泰洛齐之学校渐渐产生懒惰、傲慢及不守纪律的个人主义者。
考夫曼生于格里松省,是当时最有名的妇女艺术家,可与维基·勒布朗相提并论。年仅12岁,除了是个优良音乐家外,绘画亦很佳,故一群主教及贵族都来要求画他们的肖像。年方13岁(1754年),其父把她带到意大利去,在此她继续未竟的学业,到处都有人为其成就及个人魅力而接待她。1766年,她应邀赴英国访问,以画加里克之肖像而轰动一时。雷诺兹爵士非常喜欢这位“女天使”(“Miss Angel”),曾替她画像,她亦画他的肖像回报。她曾协助成立“皇家艺术协会”(“the Royal Academy of Arts”),该会于1773年聘她与其他艺术家共同修饰圣保罗像。1781年她退隐罗马,在此(1788年)她与歌德结成好友。1807年她死于该地,卡萨诺瓦代为安排的葬礼,乃是当时大事之一。整个艺术界人士均送其灵柩出殡。
卢梭以后一世纪最杰出的瑞士人是约翰·拉瓦特。1741年他生于苏黎世,是一位新教牧师,终其一生是最热切的正统基督教信徒。我们已知他曾企图使歌德及门德尔松改教,但是他并非教条主义者。他的交友是无宗教及国籍界限的,认识他的人都尊敬他,许多人很喜欢他。他著有关于神秘敬神的著作,于阐释《启示录》(the Book of Revelations)时,想象极为丰富。他相信祈祷及卡里奥斯特罗具有奇迹的力量,又曾依梅斯梅尔之处方给予其妻催眠治疗。其最特别的主张是,每人的个性可自脸和头的形状显露出来。其见解引起歌德及赫尔德之兴趣,故他们撰文附于其《面相学》(Physiognomische Fragmente)一书中(1775—1778年)。他研究贵人之颜容、头及身材,而使其头盖骨及脸部形状,与其心智及个性的特质发生关联。其分析及结论在当时被广泛接受,但是一般说来现在已为人所拒斥。其基本原则谓心理特质(加上空气、环境、饮食、职业等)影响身体及面容的造型,至今仍有相当大的合理性。每一个人的脸就是一部自传。
拉瓦特是瑞士名家辈出、文化鼎盛时代之一部分,此亦包括有卢梭、诗人及科学家哈勒(Albrecht von Haller)、诗人及画家格斯纳、历史学家米勒及霍勒斯(Horace de Saussure),此人经27年的尝试,终在1787年登上勃朗峰(Mont Blanc),而首开登山运动之风。同时,各州郡均感受到自法国边界吹过来的革命之风。1797年腓特烈·拉阿尔普这位叶卡捷琳娜大帝孙儿之教师,曾联合巴塞尔基尔特商人彼得·奥克斯(Peter Qchs),吁请法国革命政府协助他们在瑞士建立民主共和国。伯恩及沃州(Vaud)首先起事(1798年1月),为创建民主国家铺路。1月28日有一支法国军队越境入瑞,多数瑞士人民欢迎这支法军,视为是人民脱离贵族统治的解放者。3月19日宣告成立“唯一永不可分之瑞士共和国”(“Helvetic Republic”),废止各州郡、各阶级或个人之一切特权,瑞士人在法律之前人人平等。苏黎世抵抗最久,而在混乱状态中,那位诚实的老拉瓦特被射伤(1799年)。由于伤口的慢慢恶化,他终于在1801年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