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巴德第四次航海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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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兄弟,我回到巴格达,与伙伴和朋友们聚集在一起,心情无比高兴、愉悦和舒畅,由于自己钱财无数,富比王侯,所以早将旅途中落难时节的遭遇统统忘到脑后。我终日沉溺于吃喝玩乐,与一帮酒肉朋友厮混在一起,过着最奢侈豪华的生活。过了一段时间,我那不安分的野心又怂恿我外出旅行,我内心渴望结交异邦朋友,向往买卖赚钱的生活。我主意已定,便置办了一批适宜海上运输的贵重货物,从巴格达运到巴士拉,在那里将货物装上船。然后我由巴士拉的一大帮富商巨贾陪同,登船开始旅行。商船在一片祈求安拉保佑的祈祷声中驶出港口,开始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航行。天公作美,我们一路顺风行船,倒也平安无事。

我们就这样一连航行了几天几夜,从一座岛屿来到另一座岛屿,从一片大海进入另一片大海。直到有一天,我们遇到了变向风,船长便下令抛锚,让船停泊在大海中间,免得它沉没。

面对这种处境,我们只好一起祈祷,祈求至高无上的主保佑。突然,一阵飓风刮来,将船帆撕得粉碎,船上的人以及他们的货物、行李和钱财全都沉入大海之中,我也同其他人一道落水,在大海中漂浮了半天。本来我已经放弃了求生的努力,但是至高无上的安拉赐给我一块船板,我便同一帮商人爬了上去。

我们全都攀上木板,齐心合力,用脚做桨划水,靠风浪的帮助,我们就这样在海上漂泊了一天一夜。

翌日天亮,海上起了大风,大海变得波涛汹涌,狂风巨浪将我们抛到一座海岛。由于疲顿和熬夜,再加上饥寒交迫、连惊带怕,又喝不上水,当我们爬上海岛时,个个像死人一般。上岛以后,我们在岛上四处游荡,发现岛上有许多植物,便采食了一些充饥,那晚我们就睡在了岛上。

翌日天明,晨曦露出,我们起身在岛上四处走动,发现远处有一幢楼房,我们便朝它走去。走了很长时间,终于来到那座楼房跟前,在门前站住。

就在这当口,从里边走出一群赤身裸体的人,他们不由分说,便将我们全部抓住,带到他们的国王面前。国王命我们坐下,然后命手下给我们端来饭菜,那种饭菜我们一辈子既没吃过,也没见过。同伴们全都吃了起来,唯独我对它不感兴趣,所以没有吃。正因为这样,我才活到现在。这一切全赖至高无上的主对我格外恩顾。

我那些同伴吃了那些饭菜之后,顿时情况大变:一个个精神错乱、神志不清,变得像白痴一样,只顾埋头傻吃。接着,那群赤身裸体的人又端来椰子油给他们喝,而后又用椰子油涂满他们全身。我那些同伴喝了椰子油,顿时变得目光迷离、别无他顾,一门心思只顾闷头傻吃,那狼吞虎咽之状与他们平日斯斯文文的吃相大相径庭。

看到同伴们这副模样,我惊恐万状,既为他们感到万分痛惜,也对自己的命运忧心忡忡,不由得对那些赤身裸体的野蛮人万分恐惧。我仔细观察之后,发现那群人原来是一帮拜火教徒,他们的国王是一只大猩猩。凡是来到他们国家的人,或是在山谷和路上被他们遇到的人,都难逃他们的魔掌。他们将过往行人带到国王面前,让他们吃那些饭菜,而后往他们身上涂抹椰子油,这样,他们的肚子便会越撑越大,见到饭菜便会饕餮大吃,从而心智迷乱,思维丧失,变得像体大智弱的骆驼一般,见了那些饭菜和椰子油便又食欲大增。一直吃到身体又粗又胖,他们便将其杀掉,放到火上烤熟,然后献给国王。而那些国王的亲信,则往往不经烧烤便抓过人来生吃。

我见他们如此野蛮,不禁对自己和同伴们的生命非常担心。我那些同伴由于处于极度的意乱心迷状态,对别人的摆布毫无知觉。那些人将他们交给一个人,那人便每天带领他们出去,像放牧牛羊一般吆喝着他们吃草。而我则由于担惊受怕,再加上终日不敢吃喝,所以变得十分孱弱,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瘦得皮包骨头。

他们见我如此瘦弱不堪,便丢下我不管,渐渐将我遗忘,谁也不记得我了。他们没有想到我会施计逃走。一天,我趁他们不备,便从那地方悄悄溜了出来,在那座岛上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天色大亮,太阳照到山顶上和河床里。我走累了,又饿又渴,便采集岛上的青草和其他植物充饥。我填饱肚子,勉强有一口气,便强撑着站起来,继续向前行走。我昼夜兼程,日夜不停,饿了就吃些花草植物,就这样一直走了七天七夜。

第八天早晨,我忽然瞥见远处有个影子,便朝那影子奔去,走到日落方才赶到那影子附近。我内心害怕遇上前两次的厄运,便站在远处定睛观看,只见那里有一帮人在采集胡椒。待我来到近处,他们见到我,便都朝我跑过来,将我围在中间,问道:“你是何人?从何处而来?”

我对他们说:“诸位,我是一个可怜的异乡人。”而后,我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和经历的艰难险阻全都告诉了他们。

他们听罢,齐声说道:“以主起誓,你这故事太离奇啦。可是你怎么摆脱掉那些黑人的?你在这座岛上是怎样从他们把守的关口溜出来的?他们的数量很多,专吃人类,没有任何人在他们手中能够幸免,也没有人能够通过他们占据的地盘。”

我将自己同那些黑人之间发生的事情讲给他们听,告诉他们那些黑人如何将我的同伴捉去,给他们饭菜吃,而我则没有吃,所以才得以幸免。他们听完我的叙述,纷纷祝贺我平安脱身,对我讲述的故事颇感惊诧。

他们让我坐在那里稍事休息,等他们将手中的活计做完。他们做完活计,给我端来一些饭菜。当时我正饿得饥肠辘辘,便张开大口吃了起来,吃饱喝足之后,我又在那里歇息了一个时辰。

然后,他们带我上了一条小船,来到他们居住的岛上,把我带到他们的国王面前。我向国王问候致意,国王欢迎我的到来,对我盛情款待,问起我的来历。我便将自己从离开巴格达城直到此地的一路经历和种种奇遇原原本本地讲给了他听。国王和在座的所有人听罢,都甚为惊奇。而后,国王吩咐赐座,我坐下之后,他又吩咐设宴。饭菜端来,我开怀大吃,吃饱之后净过手,我感谢至高无上的主的浩荡洪恩,赞美主的恩顾。

而后,我离开国王,到城中四处观赏,只见城中居民甚众,是一个富庶之邦,广有钱粮,集市繁华,商品充盈,买卖人比比皆是。来到这座城市,我非常高兴,心情也舒畅了许多。那里的人都十分和蔼可亲,我在那城中和国王面前颇受尊重,甚至超过了城中的显贵和朝中的大臣。我发现王国上下无论大人小孩全都骑着漂亮的骏马,马背上却没有鞍子,不由得感到十分惊奇。

我问国王:“主上啊,您为何不骑在马鞍上呢?坐在马鞍上对乘骑者来说十分舒适,又能借上劲。”

国王答道:“马鞍是什么东西?我们一辈子也没有见过,更没有坐过。”

我对国王说:“您能否允许我为您打造一副马鞍,您坐上试试看效果如何?”

国王对我说:“那你就打造吧。”

我要求国王:“请您命人给我拿一些木料来。”

国王便命人将我所需要的一应物品悉数备妥。

我找来一位手艺高超的木匠,同他坐在一起,教他如何制造马鞍架。而后我拿来一些羊毛,经过挑拣筛选之后,做成毡子,充作鞍垫,又拿来皮子,将马鞍架包住,然后磨光上面的碎毛,穿上肚带捆紧。接着又去铁匠那里,向他描述了马镫的形状,他便照我的描述打了一副马镫,锉平之后,镀上一层锡皮。我又在马鞍上系上绸穗,然后来到御马厩挑选了一匹上乘的御马,将打造好的马鞍绑在马背上,再挂上马镫,套上缰绳,牵到国王面前。国王一见满心欢喜,他谢过我,骑上马遛了一圈,对那马鞍十分满意,赏给我许多财帛,作为我的酬劳。

宰相见我为国王打造了一副马鞍,便也要我为他照样打造一副。朝中大臣和达官贵人见马鞍如此精美,也纷纷央求我为他们各打造一副。我便着手为他们打造。我教会了木匠制造马鞍架,又教会了铁匠打造马镫,就这样开始大张旗鼓地制作马鞍和马镫,向王公大臣和侍卫们出售,挣了好多钱。我在他们中间也开始享有很高的地位,他们也更加敬重我,我在国王和王公大臣、达官贵人面前俨然成了一位炙手可热的人物,直到有一天,我兴高采烈、踌躇满志地坐在国王面前。

正当我美滋滋地坐在那里,只听国王对我说道:“你现在成了我们中间备受尊重和爱戴的人,成了我们之中的一员。我们舍不得你离去,也不能容忍你出城,我要你做什么,你必须听命于我,不得违背我的旨意。”

我答道:“国王啊,您要我做什么,我决不违背您的旨意,因为您对我有莫大的恩惠。赞美安拉,我已经成为您的一个仆人。”

国王说道:“我要你在我们这里成婚,娶一位富有的绝色佳人为妻,成为我们这里的居民,同我一起住在宫中。你不得违抗我的命令,也不得违背我的旨意。”

我听罢国王这番话,颇感难为情。由于十分害羞,所以我沉吟半晌未语,也未回答国王的话。国王见状便问道:“我的孩子,你为何不回答我?”

我答道:“主上啊,您是万世之王,您的命令小人岂敢不从。”

国王闻言,马上派人请来法官和证人,当下便将一位出身高贵的名门闺秀许配给我。那女子出身望族,血统高贵,极为富有,广有田产,家财无数,且生得天姿国色、异常美丽。

国王赠给我一处既宏伟又漂亮的单门独院,还送我许多仆人和侍从,并按月配给他们粮饷和津贴。我心情舒畅,生活得十分逍遥自在,忘记了先前所遇到的全部疲惫、艰辛和危难时节。心想:“若是我回家乡,我将带着妻子一起回去。”命中注定的事情一定会发生,一个人不会知道他将遇到什么。新婚宴尔,夫妻相亲相爱,如鱼得水,两人爱得如胶似漆,过着最甜蜜的生活,喝着人生最甘美的泉水。就这样我们甜甜蜜蜜地度过了一段时光。

一日,邻居的妻子去世,那邻居是我的好朋友,于是,我前去他家吊唁。见他忧心忡忡、心绪不宁、情绪低落,我便走到他跟前,向他表示慰问,劝他说道:“尊夫人去世,请节哀顺变,不要过于伤心,主会赐你一位比她还要贤惠的女子作为补偿。托至高无上的主保佑,你来日方长,日子还远着哪!”

不料,他听了我的话,竟放声大哭,悲悲切切地对我说道:“我只能在世上再活一天,怎么可能再另娶妻室?换句话说,我只剩下一天时间,主怎么会再赐给我一位比她更贤惠的女子呢?”

我忙止住他的话说:“老兄,你理智一些。不要给自己的生命念丧经。你活得好好的,怎么能说自己明天就要死了呢?”

他答道:“朋友,以你的生命起誓,明天你就见不到我啦,以后你再也见不到我啦!”

我忙问他:“这话从何讲起?”

他告诉我:“今天人们埋葬我妻子,也会将我同她一起埋进坟墓。这是我们国家的风俗习惯。如果妻子去世,便将其夫活活埋掉;如果丈夫去世,便将其妻活活埋掉,免得生活伴侣去世后剩下一个人活在世上享受。”

我答道:“以安拉起誓,这种风俗习惯太糟糕了,任何人都难以承受。”

正在我们说话的当口,城中管事的人来了,他们就我朋友的妻子过世和他本人的生命向他表示慰问,然后按照习惯料理死者的遗体。他们抬来一副棺材,将她的遗体和他同时入殓,然后抬上棺材朝城外走去。来到海边山脚下的一个地方,他们走上前,掀起一块巨石,露出一个状似井栏的石栏,然后便将那位妻子扔进去,原来那是山脚下的一个竖井状的深洞。接着他们将那位丈夫带来,将一条大粗绳绑在他胸口,而后将他放进洞里,同时给他带下去一大壶淡水和七张大饼。待他到达洞底,便解开绑在自己身上的粗绳,人们将粗绳拉上来,用那块巨石照原样将洞口盖上,然后扬长而去,将我那位朋友丢在他过世的妻子身边。

我心想:“天哪,这后死要比先死难多了。”

随后,我去面见国王,对他说道:“主上啊,你们国家里怎么能将活人和死人一起埋葬呢?”

国王答道:“你要知道,这是我们国家的风俗习惯,如果丈夫去世,我们便把他妻子同他活活埋葬在一起;如果妻子去世,我们便将她丈夫同她活活埋葬在一起,以便使他们生死不分。这是我们从祖先那里继承下来的风俗习惯。”

我又问道:“陛下,像我这样的异乡人如果妻子去世,你们也要像对待这位丈夫那样对待他吗?”

国王答道:“是的,我们将把他同他妻子一起埋葬,就像你昨日见到的那样。”

听了国王这番话,惊得我肝胆欲裂、魂飞魄散。我忧心忡忡,为自己的性命担忧,生怕我妻子先于我去世,他们将我活生生地同她埋在一起。继而我又自我安慰,说不定我会先于她去世,未来的事情谁也不能未卜先知。想到这里,我的心稍稍宽慰了一些,打那之后,我便在一些事情上豁达了许多。岂料此后未过多久,我的妻子病倒了,连喝汤带吃药折腾了几天几夜,最后还是病故了。

所有的达官贵人全都前来吊唁,向我和她娘家人表示慰问。国王陛下也按照他们的风俗习惯前来向我表示吊唁和慰问。接着,他们为我妻子找来一位女装殓师,为她洗浴净身,给她穿上最华丽的服装,戴上最好看的珠宝首饰。他们为她穿戴整齐后,便将她入殓。然后将她抬到那座山脚下,掀开压在洞口的巨石,将她的尸体抛了进去。

这时,我所有的朋友和她的娘家人全都走到我面前,向我的生命告别。我在他们中间大声叫道:“我是一个异乡人,我无法忍受你们的风俗习惯。”

他们对我的叫喊置若罔闻,把我抓住便强行捆了起来。他们按照习俗,将七张大饼和一壶淡水同我拴在一起,然后将我丢到那洞里。

他们将我放到洞底,便对我说:“你把绳子解开。”

我拒绝解下身上的绳子,于是他们索性将绳子丢下,用原来那块巨石盖住了洞口,然后便扬长而去。

在那个深洞里,我看到许多死尸,都已经腐烂发臭。面对此情此景,我不由得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自责起来。心想:“天哪,我真该遭受这种报应,真该落到这步田地。”

身处暗无天日的深洞中,我无法分辨白天与黑夜,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开始节水节食,除非快要饿死时,才吃一点东西;不到渴得再也无法忍受时,从不喝一滴水。我担心身边的干粮和水用光,自言自语地说道:“别无他法,唯有仰仗至尊万能的安拉啦!是什么东西使我鬼迷心窍,在这座城市里结婚呢?每逢我摆脱一场灾难,便会落入另一场更大的灾难之中。以主起誓,这样死去太可悲了,还不如淹死在大海之中或死在山巅之上,那样死去对我来说远远胜过眼前这样慢慢等死。”

就这样,我一直不停地责备自己,渐渐习惯了在死人的尸骨上睡觉,一切仰仗安拉。待到饥肠辘辘、饥饿至极和口渴难耐、如火中烧时,我就坐起来,用舌头舔一舔大饼,聊以充饥,喝上一点点水润润快要冒火的嗓子,聊以解渴。

在这之后,我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在那山洞的一隅边向前挪动边四处查看。我发现这个山洞十分宽阔,里面空荡荡的,只是地面堆满了年代久远的死尸和腐骨。看到这些,我便在山洞的一隅,在远离新尸首的地方为自己腾出一块空地睡下。这时,我的干粮已剩不多,饮水也只剩下可怜的一点点,我一两天吃一顿饭,喝一次水,生怕在我死去之前水尽粮绝。

我在这种状况下苦苦挨着日子。一天,我躺的时间长了,便坐起身来。正当我坐在那里考虑一旦水尽粮绝自己该怎么办的当口,忽见洞口那块巨石正在移动,一束光线直射到我头顶,我心头一凛,暗想:“发生了什么事?”

抬头一看,只见人们站在井口,从井口放下来一具男人的尸体,同时还放下来一个活着的女人,那女人哭哭啼啼,悲哭不止,人们给她随身带了许多干粮和水。我望着她,她却未看见我,因为人们已经用巨石将洞口堵严,扬长而去。

我站起来,手拿着一根死人的胫骨,朝那女人走过去,照她头顶击去,她登时昏倒在地,我又接二连三地照她头顶猛击,终于将她打死,抢过她的大饼和水以及其他东西。而后我又见她身上戴着许多珠宝首饰。我拿走那妇人的干粮和水,坐在我原来在山洞一隅清理出来的那个地方,吃了一点点干粮,维持生命,使自己不至饿死。我未敢放开肚量大吃,免得那些水和干粮很快告罄,我便会干渴而死或饥饿而亡。

我在那个山洞里待了一段时间,每当人们丢下来一个死人,我便把与其一起被抛到山洞里来的那个活人杀死,将那人的干粮和水抢来,维持自己的生命。

直到有一天,我从睡梦中醒来,听到山洞一隅有一种东西在发出隆隆的声响,我心中十分纳闷,便站起身来,手握一根死人的胫骨朝那声音起处走过去。不料,那东西感到我走近,便逃掉了。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小动物,我追随它来到山洞中央,突然看到从一个小孔中透射出一束光线,似天上的星星一般,在我面前忽隐忽现。

见状,我便直趋发出那束光线的小孔,越往前走,发现那孔隙越来越大。这时,我才确定那孔隙原来是在那山洞壁上,直通洞外。我暗自心想,此地一定是有什么蹊跷,要么它像我所在的洞穴一样是另一座坟墓,要么它是我所在的洞穴本身露出的孔隙。我站在那里思索了片刻,然后朝那露出光线的方向走去,只见在山腰上有一个野兽进出的洞口,那是野兽们刨挖的洞,它们从那个洞口里钻进来吃死尸,吃饱之后,再从那个洞口钻出去。我看到这种情况,这才心神安定,感到无比欢畅。我确信自己能够凭借这个洞口死里逃生。我仿佛在梦境一般,蒙蒙眬眬、如梦如幻。稍定下心来,我仔细做了盘算,终于从那洞口爬了出来,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高山上的盐湖边。那座高山横断大海,也挡住了海岛与城市之间的通路,任何人无法逾越。我赞美至高无上的安拉,对他感激涕零。爬出墓穴,死里逃生,我不由得大喜过望,万分高兴,心情甚佳。

接着,我又从洞口返回墓穴,将我在里面省下的干粮和饮水全都搬了出来,扒下死人身上的衣服,换下了穿在自己身上的破衣烂衫,从他们身上摘下大量的金项链、珍珠项链和镶嵌着各种贵重金属与工艺品的其他金银首饰,用死人的衣服包裹起来,然后带着包裹钻出那个山洞,来到盐湖边。我每天都要返回山洞里去,然后再从里面爬出来。凡是活着被丢入洞穴中的人,无论男女,我一律将其杀死,抢走他的干粮和饮水,而后从洞口爬出来,坐在湖边,静待至高无上的安拉赐给我生机。说不定哪天恰好碰到一条船经过我所在的地方,我便能获救。于是我坐在湖边静待时来运转。

就这样,我在那里逗留了一段时间。

一天,我坐在盐湖边,正在考虑自己的处境,忽然发现有一条船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航行。我赶忙将一件死人的白衣服绑在拐杖上,用手举着,在海滩上奔跑,边跑边向船上的人挥动那件白衣服,终于被他们发现。他们看见我站在山顶,便朝我驶来。驶到近处,他们听到我的呼叫,便放下一只小艇前来搭救。小艇上面坐着一些人。

托主庇护,我终于脱险,登上了那条船,我同船上的人一起,从一座岛屿航行到另一座岛屿,从一处海域航行到另一处海域。我庆幸自己死里逃生,对自己能够平安脱险真是喜出望外。往事不堪回首,每当我想起同妻子一同待在那座墓穴里的日子,仍然心有余悸、魂飞天外,往往黯然神伤、悲痛欲绝。

蒙安拉在冥冥之中保佑,我们平安到达巴士拉城。上岸之后,我在巴士拉小住几日,便前往巴格达。来到巴格达,我径直前往我家所在的那条街,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家门。见到亲朋好友,一番寒暄。他们见我平安归来,十分高兴,纷纷向我表示祝贺。

我将行李悉数存放在自己的仓库,然后对亲友四邻大量施舍和馈赠,对孤儿寡妇赠以衣帛。随后,我便重蹈覆辙,故态复萌,变得忘乎所以,终日同一帮酒肉朋友厮混在一起,吃喝玩乐,纵情享受。

这就是我在第四次旅行中遇到的最离奇古怪的经历。但是,老弟呀,你同我共进晚餐,然后按惯例拿你的赏金,明天你再到我这里来,我将把自己第五次航海旅行所遇到的经历讲给你听,它比起前面的四次航海旅行所遇到的经历更加离奇,也更加令人不可思议。

说罢,他吩咐取来一百密丝堪尔黄金,赏给脚夫辛巴德。然后吩咐摆上宴席,大家共进晚餐,饭后朋友们各自离去。一路上,他们仍对航海家辛巴德航海的经历惊讶不已,因为每个故事都比其前边的故事更加引人入胜。

脚夫辛巴德回到家中,带着惊讶不已的心情心满意足地睡了一夜。翌日天明,东方大亮,他起床后做了晨礼,便溜溜达达地来到航海家辛巴德家中。见到航海家辛巴德,他上前问了早安,主人欢迎他的到来,让他同自己坐在一起,等其他朋友到齐之后,大家开始共进早餐。他们边吃边喝边聊,吃得津津有味,喝得眉飞色舞,聊得兴高采烈。

航海家辛巴德又开始讲述他第五次航海旅行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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