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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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场人物和高罗杜林，然后是葛路莫夫。

马玛耶夫（没有注意到高罗杜林）请注意，这里我看到几句关于高罗杜林的话。“在一次很愚笨地争论赛马的马的时候，有一位先生称呼高罗杜林是自由主义者；他对于这个称呼是这样高兴，他简直在全莫斯科奔走了三天，告诉大家他是自由主义者。所以现在他就算是自由主义者了。”不是很像吗！

克鲁季茨基很像！写您自己的那段您念念看，写得像不像？

高罗杜林你们认为像吗？

马玛耶夫啊，高罗杜林，我没有看见您来，您来看看，这里把我们写成个什么样子。

高罗杜林这位现代的尤维那尔[29]是谁？

马玛耶夫我的侄子，葛路莫夫。

屠鲁茜娜高罗杜林，把这份手稿去还给原作者，并且请他不动声色地离开。

〔葛路莫夫上，高罗杜林拿日记恭敬地递给他。

葛路莫夫（接日记）为什么要不动声色？我不预备解释，也不预备辩护。我只是要告诉你们，把我从你们的社会里推出去，很快你们自己就会惋惜的。

克鲁季茨基阁下，我们的社会是诚实的人组成的。

大家是的，是的，是的！

葛路莫夫（对克鲁季茨基）可是您自己，大人，您猜出我是不诚实的人吗？也许，在我动手给您修改您条陈的时候，您靠您的聪明的脑筋已经知道我不诚实了吧？因为有一位有学问的人来做这工作吗？还是因为我在您办公室里奴隶似的赞美您最野蛮的句子和农奴式地在您面前打躬作揖，您就看出我不诚实了呢？不，您那时是预备吻我的。假使这本不幸的日记不落到您的手里，您还要长久地、长久地一直把我当作诚实的人呢。

克鲁季茨基那当然，但是……

葛路莫夫（对马玛耶夫）叔叔，您也是自己猜着了，是吗？您不是那时候教我去奉承克鲁季茨基？……您那时不是教我追求您的妻子，为了使她不被别的追求的人所迷住，我不是还扭扭捏捏婉言拒绝，说我不会，说我磨不开吗？您看出我是假装，但是您很高兴，因为我给您教导我聪明能干的机会。我早就比您聪明，您是知道的，在我假装傻瓜并且我向您求教的时候，您就高高兴兴地，并且预备赌咒，说我是最诚实的人。

马玛耶夫唉，我跟你算什么账呢——我们是自己人。

葛路莫夫对您，屠鲁茜娜，我确实是欺骗了，在您面前我是有罪的，其实，也并不是在您面前，而是在玛申卡面前，我是有罪的。对您我是不惜欺骗的。您随便从街上叫来一个半醉的乡下女人就听从她的话，给自己的侄女挑选丈夫。您的马聂法，她认识谁，她能叫出谁的名字？自然，谁给她钱多，她就叫出谁的名字。还算好，幸亏是我，若是马聂法拿随便什么逃犯给您做媒，您也会把侄女嫁给他的。

屠鲁茜娜我知道一桩事情，世间没有真理，我一天比一天更加相信这一点了。

葛路莫夫唉，您呢，高罗杜林？

高罗杜林我一句话也没有。您是了不起的男子！我和您握手。您说到我们的一切，不，说到我的一切——关于别的人我不知道——是完全真的。

葛路莫夫诸位，你们是需要我的。你们没有像我这样的人，是不能生活的。不是我，也会有别的人来。还有比我更坏的人，你们会说：哎哟，这个人比葛路莫夫更坏，葛路莫夫总算还是一个漂亮小伙子？（对克鲁季茨基）您，大人，在社会上是一位所谓交际人物；但是，在书房里，和您面面相觑的时候，一个青年打立正地站着，您每说一句话，他总谦恭卑下地说声“是”，您的四肢五体不是洋溢着心满意足吗？你不肯照顾一个真正诚实的人，为了一个不诚实的人，你却没头没脑地去东奔西走。

克鲁季茨基您太滥用了我们的宽大。

葛路莫夫对不住，大人！（对马玛耶夫）叔叔，您也是需要我的。甚至于仆人无论拿多少钱都不肯听您的摆布，可是我却免费地听话。

马玛耶夫别说了！假使你不明白的话，我的亲爱的，那么我实在告诉你，再在这里待下去，就对你不起了……

葛路莫夫我明白。高罗杜林，您也需要我。

高罗杜林需要，需要。

葛路莫夫把聪明的句子借给您去演说……

高罗杜林借聪明的句子去演说。

葛路莫夫并且一同写批评文章。

高罗杜林并且一同写批评文章。

葛路莫夫婶母，您也是需要的。

马玛耶娃我并不争论，我也没有什么责备您。

克鲁季茨基（对马玛耶夫）您知道，我一下子就把他看出来了……

马玛耶夫（对克鲁季茨基）我也是一下子。眼睛里有些什么异样。

葛路莫夫你们什么也没有看出来。是我的日记使你们发火。日记是怎么到你们手的，我不知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但是，诸位，你们要知道，现在我是在你们中间，在你们社会里——只有在我写这日记的时候，我才是诚实的。无论什么诚实的人，都不能够不对你们这样。你们激起了我的全部愤恨。在我的日记里，有什么使你们难堪的？在日记里你们找到什么新鲜玩意没有？你们自己也经常互相说坏话，不过不当面说罢了。假使我把描写别人的话分别地读给你们听，你们会给我鼓掌的。如果有谁有权恼怒、发怒、愤怒、狂怒，那就是我。我不知道是谁偷了我的日记，但一定是你们诚实人中的什么人。你们打破了我的一切：夺去了我的金钱，夺去了我的名誉，你们撵我走，你们以为这样就算了，一切事情就完了。你们以为我会原谅你们。不，诸位，你们会伤心的。再见吧！（下）

〔沉默。

克鲁季茨基诸位，无论怎么说，他究竟是一个能办事的人。惩罚他是应该的；但是，我认为过些时候可以再亲近亲近他。

高罗杜林一定。

马玛耶夫我同意。

马玛耶娃这由我来办。

[1] 1949年在时代书报出版社出版时署名“林陵”。

[2] 原文是：“还有这个话！很需要！”这是反话，恐不易理解，故改如上。

[3] 原文是：“我是把你捧在心底下的。”

[4] 对话中的楷体部分文字在原著中为法文，以下不再一一标注，其他语言另注。——编者注

[5] 伊萨克，《圣经·旧约》中的约瑟，对兄弟极为帮忙。

[6] 原文只用一个“猫”字，意谓猫在叫春时对对方是昏头昏脑地爱，加“叫春”两字似乎明显些。

[7] 乔治，叶高尔的法语和英语叫法。

[8] 罗蒙诺索夫（1711—1765），俄国大科学家和作家，在自然科学、语言学等方面都留下了光辉的著作，对俄国的诗歌和文学语言也有过很大的贡献。

[9] 苏马罗柯夫（1718—1777），俄国地主贵族文学的创始人之一，俄国第一个剧作家、第一个寓言家、第一个歌剧作家、第一个剧场经理、第一个杂志发行人。

[10] 原文是“开水似的性子”。

[11] 俾斯麦（1815—1898），德国铁血宰相。

[12] 贝斯特（1809—1886），奥匈帝国首相，俾斯麦的政敌。

[13] 原文是：“我跑去把我的高兴和母亲分享一下。”

[14] 在俄语中“丑八怪”（уродпивый）和“疯僧”（юроливый）的拼写相近，这里为了取得谐音，“疯僧”改为“苦行僧”，“丑八怪”改为“顾先生”。

[15] 在俄语中“朝圣的人”（странник）和上页的“奇怪的人”（странный человек）发音接近。

[16] 帝俄时代发配的犯人都经过这条公路从欧俄中部到东方的西伯利亚去。

[17] 在俄语中“блаженный”可以当“最高幸福的人”讲，也可以当“傻里傻气的人”讲，格里戈里在这里指“疯僧”，但为求谐音起见改用“醉倒享福的人”。

[18] 指他是在法院里做事的。

[19] 原文是“鞑靼人”，因为剽悍的鞑靼曾征服俄国，所以从前常常用鞑靼人来称呼凶悍粗暴的人。

[20] 当时莫斯科的一个巫术家，迷信者尊其为预言家。

[21] 原文是“你命令吗？”，意即命令摊出牌来算命吗？

[22] 原文用“皮靴”，为了适于巫婆的口吻，和下一句的“草鞋”连贯起见，改为“皮鞋”。

[23] 指有脑筋，有智慧。

[24] 指十七和十八世纪俄国正教的分离派，通常把革新者都称为分离派。

[25] 弗·亚·奥席罗夫（1769—1816），俄国剧作家、感伤主义诗人，他的作品曾有一个短时期颇为风行。

[26] 指奥席罗夫的剧本《德米特利·顿斯科伊》（1806），它是由于拿破仑战争所激起的，含有爱国思想。顿斯科伊是十六世纪战胜蒙古人的俄国统帅。

[27] 原文是英文。

[28] 小俄罗斯，指乌克兰。

[29] 尤维那尔（约60—140），罗马诗人、讽刺家。他的五本著作极尽能事地讽刺了罗马时代统治阶级的荒淫无耻的生活。

第六场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