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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戒（岛崎藤村） - 陈德文译 >
- 第十章
一
扔掉这痛苦包袱的时机来到了。
莲太郎和律师要一起回上田，丑松约好和他们同行。这是顶死父亲的种牛被送到上田屠宰场去那天早晨的事。叔父和丑松都该到屠宰场去作见证，正好是实现昨夜打算的最好的机会。如果错过了今天，那就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了。一定要想办法趁叔父和律师都不在旁边的时候，也就是他和莲太郎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了却这桩心愿。丑松一边琢磨，一边和叔父一起做出门的准备。
丑松他们刚到达上田大道旁的拐弯处，和等在那里的两个同路人相遇了。丑松先把叔父介绍给律师，然后又介绍给莲太郎。
“先生，这就是我叔父。”
叔父搓着农民的一双大手，说：“听说丑松承蒙您多方关照。还听说您昨天到我家里去了，不凑巧，我们不在家。”
叔父表示了歉意之后，莲太郎很郑重地对死者表示了哀悼之意。
四个人这就走在一起了。他们踏着早上潮湿的路面，行进在茫茫的晨雾之中。远远近近，鸡声相应，这天像初春一样暖和，路边的枯草好像又复活了。灰濛濛的雾气又浓又低，相距不远的树林子，树木的梢头，被雾气笼罩着，看起来像是又远又深的烟雾。四个人或前或后边走边谈，律师欢乐的笑声在清晨的空气里回荡，人们的脚步不知不觉感到轻快起来。
快到上田的时候，莲太郎和丑松两个稍许落在后面。道路渐渐明亮起来，有的地方可以望见蓝天了。早晨的云团带着白色的光，从头顶上匆匆掠过。前面的村庄也露出了轮廓，茅屋顶上升起了缕缕炊烟。怪好看的雾景很快就消隐了。
莲太郎走起路来并不显得吃力。本来丑松老是嘀咕，叫莲太郎在这石子路上行走，他能受得住吗？因此，他时常放慢脚步，等着莲太郎跟上来。不懂医道的丑松，看到他并没有特别喘息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这时，叔父和律师在前头边说边走，距离丑松约摸有一二百步远了。早晨的阳光突然一照，潮湿的路面开始闪着晶莹的亮光。小县地方的田野里普照着和暖而舒适的阳光。
啊，要说！现在正是好时机。
丑松认为，这样做决不是破坏一生的戒规。如果是同一般的人谈起此事，那多年的苦心就会付诸东流。可是这只是对他一个人讲，就像是对亲兄弟讲一个样，根本不会出什么差错。丑松为自己辩解着。他不是一个没有头脑的人，决不会把父亲那不容变更的话置之度外，去学着干那种陷自己于死地的蠢事。
“要隐瞒！”
这时，丑松的心里响起了父亲严厉的声音。像劈头一盆冷水，使他浑身不停地打起颤来。丑松不得不犹豫了一阵，嘴里叫着“先生、先生”，心里急得不知怎么说才好。他觉得背后有股无形的力量在钳制着自己，使他不能随心所欲。
“千万不要忘记！”这声音又在心底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