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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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一个人的真情是如此难以表达呢？早就盼望能有一天向这位前辈吐露心曲，一次、两次地激励自己，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就分别了。丑松胸中充满深深的恐怖和痛苦，他满怀着凄然的心情，循着原来的路走回根津村。

“头七”平安地过去了。上完坟，又做了法事，酒席特备的素膳，由婶母一手操办。丧事办妥，渐次感到疲劳时，叔父和婶母也松了一口气。只有丑松一人继续受着精神的煎熬。莲太郎走后留给丑松的刺激，要比读他的著作更叫人懊恼。有时，丑松为了考虑自己一生的事，在小县的山坡上彷徨不定。在根津的山丘，在姬子泽的山谷，在嘤嘤鸟鸣的田间小路，他踏着被秋霜打枯的杂草，凝神眺望田野上十一月上旬明丽的阳光。当他停步不前的时候，更加感到浑身充满青春的活力。是的，他确实觉得自己有了力量。然而，这力量深深压抑在心底，找不到冲决而出的通道。丑松反复考虑着同一件事，在山上踱来踱去。啊，只有大自然给他慰藉，给他鼓励。然而，没有教他应该向右走还是向左走。丑松想知道的问题，田野、丘陵和山谷都没有告诉他。

一天下午，丑松接到两封信，都是从饭山寄来的，一封是朋友银之助，还是那副文笔，写得老长老长，就像谈心一般，给了他种种安慰。还谈及饭山的情况，例如校长的传闻，文平的表演，甚至放言：“谁叫我没有一个当郡督学的叔父！”他悔恨自己是个普通教师，愤愤不平地说，今天的教育界根本不是一个有头脑的青年能够待下去的地方。他还写道，在长野师范学校自然学科一位讲师的斡旋下，他已经决定到农科大学当助教，不久就会从事植物学研究了。他心想，丑松知道后一定会为他高兴的。

看了这位朋友的来信，一股渴慕功名的热望，强烈地刺激着丑松的心。本来，丑松读师范学校的目的和其他同学一样，都是为获得衣食而来，这是每个小学教师共同的境遇。不过，丑松并不满足于现在的位置。银之助的情况很特别，一般地说，一个小学教师除了进入高等师范，不会有其他出路。要不然，只好耐心工作，熬过漫长的十年，这期间就得任其管束，老老实实苦干下去。因此，丑松毕业时，不是没有考虑过进高等师范，只要提出这个志愿，是会被选拔上的。然而奇怪的是，他却没有向这方面花力气，这就是作为新平民的可悲之处。照丑松看来，即使高师毕业，当一名中学或师范的教员，要是有着莲太郎那样的遭遇，又怎么办呢？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能安心，还不如隐居于饭山乡下，坚持下去，等着服务期满。在这段时间内也还可下一番功夫，为将来另谋出路打下基础。尽管出身不同，但他根本未曾想到朋友会弃他而去。丑松叹息着，非常羡慕银之助的好运气。

另一封信是省吾代表高小四年级全体同学写的，不像小学生的口气，而是照抄作文课上老师教的慰问信。上面写着：“致根津濑川老师，风间省吾谨上。”另外在角上还附有一行小字：“莲华寺的姐姐一并问候。”

“姐姐一并问候。”丑松嘴里重复着这句话，心中感到说不出的怀念。其后，他想起了志保姑娘，便向屋子后头走去。

二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