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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一定要进行尸检。莲太郎的身子裹着外套躺着,没有人动一动。丑松不由跪下,将嘴凑到前辈耳畔,仿佛这样就能听到他说些什么。

“先生,我,我是濑川。”

不管他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了。

青白的月光照在地上,更增添一层死的凄凉。人们站在清冷的月光和严寒的夜气里,等待警察和法医的光临。有的人像影子一样蹲踞着,有的人并排着边走边说。律师怅然地垂着头,袖着手呆立着,不说一句话。

过一会儿,镇公所的人来了,警察来了,法医来了,不久就开始检查尸体。灯光照着前辈的遗容,看上去全变了,颧骨隆起,鼻尖突显,嘴唇紧闭,毫无血色。一副英雄汉的容貌里,暗含一种痛苦的暗影,可以想象他牺牲时的惨烈的光景,看到的人无不为之伤心动情。万事都由见义勇为的扇屋旅馆的老板做主,尸检结束后,镇公所的那伙人回去了,决定先把遗体运回旅馆。为了抬上门板,律师抬着脚,丑松绕到头部,将两手深深插入前辈的两肋,啊,这时他才发觉莲太郎的身子早已变得冰凉。丑松这时多么悲伤啊!他把自己的面颊贴在前辈的面颊上,“先生先生”地呼喊着。这时,老板走过来,将莲太郎耷拉在两侧的双手交叉于胸前。就这样抬上门板,再盖上外套,朝扇屋旅馆走去。这时候,月亮就要落下去了,人们打着灯笼,照着路面,丑松也在雪地上走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想起前辈的一生,此种结局也不是全然没有料到。回忆起在根津村旅馆共进晚餐时,前辈不住谴责高柳的卑鄙用心,他愤然指出:“怎么能这样侮辱新平民?”他想起去上田车站的路上,过桥时莲太郎说的话:“就算我们卑贱无识,也不可如此任人践踏。”他还想起前辈所说的:“高柳的言论,不听则罢,既然听到了,知道了,就这样默然回去,也显得我们新平民太没出息了。”后来他的夫人劝他一同回东京时,前辈又骂又哄,干脆把她打发回去了。凡此种种,加起来一想,便知这位前辈是怀着不为别人所知的决心而到饭山来的。

早知如此,干脆早些说出自己也是新平民不好吗?要是这样,自己的心情也许能得到前辈深深的理解呢。

后悔已经无济于事了,丑松又羞愧又悲哀。啊,几小时前莲太郎还同律师一块儿说着话儿走出扇屋旅馆,如今却被放在门板上抬进了同一座大门。总得先给东京的夫人打个电报去,丑松接受了这项任务,到邮局去拍电报,夜已深了,道路上没有一个人影。但电报一定要拍,邮局的人即使睡了也要叫起来。然而,考虑到收到电报时夫人的心情,应当如何措辞才好呢?他一时没了主意。丑松来到黑暗幽寂的十字路口,这时,远方传来阵阵狗吠。他实在不能控制自己了,悲伤的泪水夺眶而出。丑松一边走一边放声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