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卡萝尔在华盛顿踅摸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优美雅致的城市风光:绿荫深处白色圆柱依稀可见,举目四顾,不是宽敞的林荫大道,就是迂回曲折的幽静小巷。她每天都要从一幢黑魆魆的四四方方的房子旁边走过,这幢房子后面有一个院子,好像还种着木兰花;有一个女人老是透过挂在二楼窗口的那块长窗帘在东张西望。那个女人就像是一部罗曼蒂克小说里神秘的女主人公,但是小说情节发展每天安排得都不一样,有时她是一个女凶手,有时她却是一位大使的弃妇。这种莫测高深的神秘,卡萝尔觉得在戈镇是闻所未闻的。要知道,在戈镇,居民家家门户洞开,一目了然,平时跟每一个人都是很容易见面的;在戈镇更没有通往禁猎地的秘密扉门——只要沿着苔藓斑驳的小径就可以进入一座古色古香的花园,准会碰到许许多多惊人的奇遇。
有一天下午,克莱斯勒[2]举行独奏音乐会,招待政府机关的职员,卡萝尔听完了出来已是傍晚时分,她步态轻盈地走到第十六条大街,大街两侧华灯初上,正发出一团团柔和的光辉,这时微风轻轻地吹拂着,就像大草原上的和风一样清鲜,但还要温煦宜人。当她抬眼看到马萨诸塞林荫大道上榆树绿荫如盖的街景,当她在至今依然完好无缺的苏格兰神庙跟前叹为观止的时候,她不由得爱上了这个城市,正如普天之下她只爱自己的儿子休一模一样。她偶然还看到原先是黑人的小棚屋,现已改成画室,里面挂上橘黄色窗帘,摆着一盆盆木樨花;在新罕布什尔林荫大道上,有许多大理石私人住邸,家家都有男管家和漂亮的高级轿车;还有一些男人,看上去很像小说里描写的探险家和飞行员。她觉得日子就像飞也似的疾逝而去;她知道她这次从家里出走虽然十分荒唐,但仍不失为一种大智大勇的行动。
她刚到华盛顿的头一个月,就在这个人满为患的城市里到处找房子,所以有时她不免感到很泄气。开头,她只好在一幢破破烂烂的大楼里租一个小房间作为歇脚处,女房东尽管上了年纪,但见了人总是气呼呼的,爱吵架。至于照顾休的那个保姆,看来也靠不住。不过,没有多久,她好歹给自己建立了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