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卡萝尔认为戈镇这个地方实在太沉闷、太邋遢,她的看法一点儿都不错,自然受到人们赞同。她发觉,有些年轻的女孩子和不苟言笑的老太太,也都有同样的看法。那些年轻的女孩子因为不乐意做家务才逃跑出来;至于那些老太太,确实令人怜悯,因为她们早已失去了可敬的丈夫和古老的宅邸,现在好歹能住上小公寓,有时间就看看书,日子过得倒也挺舒适。
但除此以外,她还了解到,如跟别的小镇相比,不论从大胆的色彩、聪明的设计,一直到惊人的思想深度,戈镇也还算得上是一个样板吧。有一回,跟她同住的那个女教师谈到中西部铁路沿线某小镇时,曾用一种冷嘲热讽的口吻说过,那个小镇虽然大小和戈镇差不多,但就是看不到草坪和树木,铁路道轨简直杂乱无章地沿着遍地煤渣的大街逶迤而去,铁路工场屋檐下和大门口都被烟炱覆盖着,而且一圈圈油烟还在不断地往外冒。
现在,她从闲谈中对其他一些小镇的情况也略知一二了。比方说,有一个草原上的村子,成天价刮着风,一到春天,路上的烂泥有两英尺深,入夏以后,满天沙土飞扬,给新漆过的房子结上一层层痂疤似的,连盆里寥寥无几的花朵上也都积满了尘垢。在新英格兰的工厂区,工人们住的都是一排排小棚屋——它们看上去就像是从火山喷薄而出、后又经过冷却了的一块块熔岩。新泽西州有一个富饶的农业中心,远在铁路线以外的地方,当地居民都是虔诚的教徒,但统治他们的却是一些简直愚昧无知、整天坐在杂货铺里谈论詹姆斯·G.布莱恩[4]的老朽之辈。在南方,有一个小镇,到处都是木兰花和白色圆柱——这在卡萝尔看来,本是罗曼蒂克的象征——可是那里的居民都憎恨黑人,百般奉迎有钱有势的世家望族。在西部,有一个矿工居留地,简直就像是一大块毒瘤。此外,还有一个正在欣欣向荣中的小型花园城市,许多聪明灵巧的建筑师都在那里工作,闻名遐迩的钢琴家和油嘴滑舌的演说家也常来访问演出,但由于劳资双方之间斗争,大家都很容易动肝火,所以说,即使是在最最轻松愉快的新房子里,对信奉左道邪说的人也在不断地进行威胁围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