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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加特太太半痴半笑对新家具恶狠狠地品评一番以后,倒是真的促使卡萝尔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了。她关照碧雅说,以后剩饭剩菜都要合理加以利用。她又读了一遍有关烹饪的书籍,像小孩子读图画书一样,仔细研究一头菜牛的解剖图,图上的那头牛还在神气活现地吃草,尽管它的整个身躯已被画成一块一块了。

但是,她在准备婚后头一次请客——即操办新婚暖房酒的时候,却是高高兴兴,故意要破费一些钱的。她把要采购的东西开列了清单,把桌子上所有的信封和洗衣单通通写满了。她写信向明尼阿波利斯好几家“特级鲜果商店”预订好东西。她还自己动手画了图样,缝制各种衣物。有一次,肯尼科特开玩笑说:“这会儿真是弄得家里乱了套。”她听了还很生气。她认为这次请客就是对戈镇极端缺乏娱乐生活状况的一种打击。“我少说也要让他们变得活泼起来,往后再也不要把访友拜客弄成像全体委员正经八百地开会一样。”

通常肯尼科特总以为自己是一家之主。他认为打猎是人生一大乐事,所以卡萝尔总是随他的心意,陪着他一起到野外去打猎。根据他的旨意,每天早饭她煮的就是麦片粥,它在他的心目中,就好比是德行的象征。但他在办暖房酒那天下午回家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是一个奴隶,一个不速之客,一个铸成大错的人。卡萝尔冲着他大声嚷道:“快去给炉子封火,这样晚饭之后你也不必再去管它了。看在老天爷面上,门廊里那块倒霉的破破烂烂的擦鞋垫子快快拿走。穿上你的那件漂亮的衬衫,也就是栗壳色带有白点儿的那一件。你干吗那么晚才回家?你手脚快一点儿,好不好?眼看着快到晚饭的时候了,说不定那些男士们——不等到八点钟——七点整就都到了。劳你驾,快一点儿!”

她像在业余演出晚会上首次登台的女主角一样,心情异常激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因此,肯尼科特也就只好委屈些了。当她走过来吃晚饭,伫立在门口的时候,他简直激动得透不过气来。看,她身上穿着一袭银光闪闪的紧身长裙,那么淡雅宜人,宛如一朵百合花;她那高高的发髻,看上去就像是熠熠发亮的墨晶一样。她仿佛是一只维也纳高级雕花水晶酒杯,那么玲珑剔透,真是举世罕见的珍品;两眼忽闪忽闪地迸放出热情的光芒。他情不自禁地从餐桌旁站了起来,把椅子给她挪得近一些。那天晚上,他自始至终吃的是不涂黄油的面包,因为他知道,他只要说一声“喂,把黄油给我递过来”,卡萝尔准会觉得他太粗俗无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