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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社会性的断乳
家庭的暂时性
一般讲社会团体的都喜欢用“多少是永久性”一词来说明它的性质。我在本书开始时所引马林诺斯基的社会制度的定义中也有“永久团集着的一群人”一语。这在大体上说是不错的。社会结构的完整和组成分子的参差代谢合起来立下了“多少是永久性”的条件。这是我在上面已经申述过的道理。当然,所谓永久性也并非绝对的,沧海桑田,哪一件人造的事物真能谈得到永久两字。用“多少是永久性”一词来形容社会团体,无非是和个人寿命相比而说的。社会团体并不像生物机体一般有一定的寿命,它可以超过组成分子的死亡而依旧存在;只要旧的死去后有新的来接替,它就不致人亡政息地跟着生物寿命的结束而解散。因之,有人用超机体来称社会团体,以别于有寿命限制的有机体。社会团体的存亡有它自己的规律,和生物的寿命是两回事。
若是我们坚持说社会团体都是多少是永久性的,则在我们讨论家庭时,就会逢着困难了。家庭不能不说是社会团体;事实上,它是最基本和最普遍的社会团体。可是它多少是永久性的么?这就成问题了。我们可以说家庭这一种团体来源悠久,甚至早于人类,而且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太可靠的理由可以预测它有被消灭的日子,所以是各种社会团体中最永久的一种。这样说是可以的,因为我们并不指哪一个个别的家庭,而是指家庭这一种团体。我们若以每一个个别的家庭来说,它是永久的么?
在我们中国人看来,每一个个别的家庭似乎也是多少有永久性的,因为我父亲的家就是我的家,也就是我儿子的家。这个“家”并不因我祖我父的弃世而断绝,正和一个学校一般,学生每年可以有出有进,而学校本身却可以“与国同寿”。这个譬喻初看来是很相像,其实却不然。学校里有校长,教员,学生。若是一个校长出了缺,可以由一个教员来接任;他一坐上校长的位置,其他的人和他的关系也全改了。学生也是这样,一出校门,他不再是学生了,成了校友;他可以被聘为教员,前一天的同学,下一天可以变成师生。这是说,学校这团体有一个各种身份配合的结构,我们认身份不认人,结构并不跟人而变。结构超过了人,所以这团体也可以“多少是永久性的”了。
家庭却不然。父亲的身份在性质上和校长的身份是不同的。只在特殊及有限的情形下,父亲这个身份是可以找人顶替的;可是在普通情形中,谁是你的父亲,一辈子是你的父亲了,死了还是你的父亲,而且没有人可以真正充分地代替他做你的父亲。这说明了亲属关系是个别的,是认人的。我们觉得一个家不因若祖若父的死亡而断绝,是另一种意思,只是指每个家可能一代一代地接续下去,可是并不是同一团体的永久存在。我的父亲并没有代替了我的祖父,即使祖父死了,父亲做了家长,他还是我的父亲而不是祖父。这和一个教员做了校长,或是一个校友被聘为教员不同。后者是个人改变了他的身份,前者却不能变。祖父死,我们就没有了活着的祖父;校长出了缺,学校还要继续的话,就会有个人来当校长。校长并不限定哪一个人当,所以学校的寿命超过了个人。祖父,父亲却不能找替手,所以家庭是暂时的团体。
社会团体并不都是“多少是永久性”的。它的久暂是依它所要做的事的性质而决定的。若是一件工作没有时间的限制,这团体也可以一直继续下去。社区本身是一个例子。它是没有一定时限的,只要不被外界的原因,像火山爆发、瘟疫、屠杀加以毁灭,只要基本的分工结构能维持得住,它所有的各种活动就不会停顿。可是在社会活动中有许多事情是临时性质的;过一定时间,事情做完。活动也就结束。最明白的例子是战时的各种临时组织,譬如防空团体。战事在进行中,每个人都有被炸弹炸着的危险,所以要有防空洞、救护队等,是一个很严密的社会团体。但是战争不是经常的事。战事一旦结束,这些团体所要做的事也消失了,它也跟着被解散了。
家庭的性质从普遍性上说是社会经常的需要,因为要维持社会结构的完整,社区中经常有抚育的事务。若是抚育的事务由一个特设的机关来经管,像慈幼院、学校等,这机关也可以“多少是永久性”的。除非社区消灭,这些机关总可以维持。可是抚育作用交给了个别家庭来维持时,就每个家庭来说,抚育却有一定的时限了。孩子总是会长大的,抚育作用本身是在促成孩子的独立能力,所以有类战争。战争的目的是在结束战争,抚育的目的是在结束抚育。每个孩子抚育期有限制,个别家庭的任务也有完成的时候。因之,它的性质和普通的社会团体就不同了。一个钓鱼会可以在百周纪念时开个庆祝大会,而一个家庭却有时而已,人亡家灭,结束得无声无息。
个别家庭的寿命比组成分子的寿命还要短。结婚是新家庭的创立。新家庭的创立也就是旧家庭的结束。孩子长大了,结束抚育作用,男婚女嫁,离开父母,自立家庭。在这时家庭这三角形已经破裂,理想上讲,实在已经不能说是完整的团体,可是这对老夫妇除了抚育责任已经完成之外,还有其他方面的合作生活继续要进行,他们两人还是要经营共同生活,所以这已破裂的家庭还是存在,一直到他们逐一死去,这时,他们所组成的家庭才告结束。
三角的团结
家庭的功能若限于抚育,大功告成,大家散伙,也没有什么不可,正像防空团体在胜利日宣告解散,大家还有兴致举杯庆祝。家庭却又不然。抚育本身不是片面的,一个能给孩子完全教育的团体必须是一个经营完全生活的团体。我在第四章已经说过这层意思,而且社会生活中有一种现象就是很多新的事务发生时,时常会利用现存的组织去经营,只要这现存的组织能胜任;有时毫不相干的事都可以纳入为其他目的而组成的团体中去做。家庭这团体所担任的事务可以累积得很多。举凡政治,经济,宗教等事,没有不部分地侵入家庭中。从这方面说,家庭是一切制度的基本团体。它甚至可以成为一个具体而微的自足社区,一个小工厂,小朝廷,小教堂。夫妇结合虽在理论上说是为了抚育孩子,事实上也是一个分工结构的基本单位。抚育作用有时而已,其他的事务却并不随之而结束。就在这情形下,家庭的结束不能太干脆。
当我们论抚育作用时,我们多少是假定这是亲子间单方面的授予,孩子是父母的负担,供给,保护,教育,都是父母的义务。这其实并不是事实的全相。在实际生活中,孩子在和父母一起居住的时候,很早就参加了家庭的共同工作,成了分工结构中的一分子。这也是抚育所必需的,因为基本的教育是生活的实践,只有在参与具体的社会生活才能学习社会生活所需的技术、知识和道德。既然实际参与了具体的生活集团,孩子们对于这团体也不成为片面的接受者了,他们对于这团体也有贡献。
在一个家庭中,除了在襁褓间的婴孩,孩子们时常有一定的职役。他们喂猪,放牛,割草,采柴;稍长一些就参加重要的生产工作。我在乡下住,看那些农家的女孩子,家事管得比她们母亲更勤快。在日常生活的分工中,各个人互相依赖的程度加强了。于是为了维持这分工体系,这团体发生了持久的需要。团体的持久性是出于分子间相赖为生的习惯。人是保守的,因为他们的生活中极大部分是靠习惯的安排。在可能范围中,一旦有了一种分工结构,就会有惰性一般一直维持下去。若是有人缺席,时常会寻一个替手来解决,不常另外重新分配工作的。一个家庭既成了一个共同维持,共同享受的生活单位之后,不免就有一种要长久维持下去的倾向了。
怀特黑德(T.N.Whitehead)曾说:“社会团体的团结是靠了日常的关系以及从而发生的感情,反过来说,日常关系的打断是引起社会团体内部离异最可靠的方法。社会的情操(友谊,忠诚,和同工)就会这样被锄灭;因为没有任何情操是不相关于行动的,虽则这种关系可以在骤视之间不易觉察。更进一步说,耐久的社会情操大多是慢慢长成的;当它消灭时,不但重建得不能很快,而且破裂本身常牵引起当事人的不安。团体一旦获得了完整,就有它的生命和活力;它会反抗骤然的消灭。”[84]
社会团体在日常生活合作中养成了团结的力量,总是会发生一种要求继续存生的趋势。家庭既是最基本的合作团体,这种趋势必然是很强的。在别种团体,这种趋势是有助于社会团结和完整,而且可以顺势完成团体的持续。家庭却不然。这三角结构是一个暂时的结构。在一定的时间,子方不能安定在这三角形里,他不能永远成为只和父母系联的一点。他要另外和两点结合成新的三角形。于是原有的三角形也就无法保持它的完整性了。这并不是原有三角形的意外结局,而是构成这三角形的最终目的。三角形的破裂是他功能的完成。这有一些像是蚕茧。蚕茧不论怎样结实,怎样美观,它的目的是给茧内的蛹成长和蜕化成蛾的机会。茧壳的完整注定是暂时性的。若是为了要保持茧壳的完整,只有把蚕蛹烘死在茧内。可是杀蛹完茧又岂是作茧自缚者的本意呢?
家庭在抚育作用上是注定要及时破裂的,可是因为其他功能加在了家庭的团体肩上,遂在日常密切的合作生活中,把这三角形中的联系弄得坚固了。若是太坚固了,对于子方的长成可以发生很大的阻碍。这里又产生了家庭结构中的严重问题。抚育作用本身规定了要在这三角形中有密切的联系,在感情上要亲热,在生活上要形成一个大家参与的分工体系。可是这又不能持久,持久了会阻碍抚育作用的基本目的。抚育作用的基本目的是在养成和实现独立的社会分子去继替社会结构中的缺额。这两难的关头,各种社会又有各种不同的解决办法了。
若是承认家庭的暂时性,孩子长大了就脱离原有抚育团体自己去成家立业,则在原有三角形中就得及早防范亲子间持久的联系。这自是违反人性和社会结构的性质的,但是在家庭这种特殊的社会团体中却不得不然。在相当时间亲子联系必须被逐渐切断。这过程我们可以称作社会性的断乳。
温存的留恋
人类的幼年需要依赖成人的保护和供养的时期特别长。这是形成家庭的一个主要因素。家庭就是为了保障孩子得到保护和供养而造下的文化设备。要使父母肯担负这工作就得使他们感觉到孩子的无能,不能脱离他们。在父母眼中,儿女是不会长大的。老莱子要讨他父母的欢心,得穿起彩衣,学孩子们跳跃。靠了父母这种心理,孩子可以不必在能力还不够的时候去直接应付环境。在冷酷的环境和孩子之间有父母这个缓冲。
孩子从小只要张嘴哭,就有乳吸;伸手要,就有玩具。这个世界是一个随心所欲,说苹果,苹果就来的神话世界。若是孩子能永远得到这优待,他将成为天宫里的王子了。可是真实的世界哪里真会像是神话。一切东西都得费心费力去求取,而且资源有限,不但各人把劳动的收获分别占有,而且人家先得到了,可以使自己白费辛苦。竞争,竞争,即使不像达尔文和马尔萨斯所想象的世界那样冷酷,世界上只有一个爸爸,那是千真万确的。在私有制的社会里,除了父母,谁肯无偿地授予你他自己劳力的结果呢?除非你去抢,去剥削。
一个在家庭环境里生活得太久的孩子,他会在家外的竞争场合中失去适应的能力。在家里他所碰着的人是到处都愿意成全他的,至少也是为他的益处着想的。可是在竞争的场合下,却不全是这样的,在利害关头,可以是你死我活,毫不留情。家庭里训练不出战士,嘴上衔着银匙的成不了好汉。家庭里多的是迁就,谦让,少的是争斗。我们小市镇里的少爷们,就是代表这种教育的结果。这种人,一遇着困难就会想到父母,尤其是母亲。多少诗,多少小说在歌颂这温存留恋的心情。我们说到童时的天真,童时的可爱,还不是因为儿童时期我们有个不要报酬的保护者,不必我们工作,我们可以得到生活的满足!试问那些流浪的孤儿,他们能不能欣赏这种歌颂童年的诗篇?我们若从这方面看去,最喜欢看冰心《寄小读者》的也许并不是太小的读者,而正是那些刚被家庭推出来,进入社会自谋生活的年轻人。在社会断乳的过程中,他们留恋追慕那温暖而不需自己负责的家庭,想有个永远在身边的母亲。也正是因为没有人能永远躲在母亲的怀里,所以在这一段时期的读者会有要求母爱的情绪。
一个人一旦发现父母并不是全能的保护者的时候,不免会发生一种深切的恐慌。这恐慌多少是需要一个上帝来代替父母的根据。在社会性断乳的过程中,这是当时心理的一部分。当我自己在幼年时每次上城隍庙看草台戏总要经过有着四大金刚的山门。我记得很清楚,我起初总是伏在我最信任的祖姨肩上,偶然偷眼看一看这些狰狞的巨像,心里不觉得恐惧,因为我在一个完全可靠的保护者的怀里。可是后来长大了些,我突然发现我所信托的保护者并不是全能的,于是我不敢再上城隍庙了。我这时的恐惧是切骨的。同样的心理也会发生在每一个站在从家庭到社会的桥上的孩子的心头。若是像城隍庙一般,反正不去看草台戏就不必进去,我们这恐惧心理是无害的。可是人怎能不走进这生活竞争的场合呢?
心理分析家曾用“凝固”一词来描写那种跳不出母爱的反常心理。母爱的凝固,也是幼年情境的拖累,会使长成的人不能对异性发生正常的恋爱,影响到他正常的性生活。母爱是童年生活的象征,停止在童年生活上的人不但性生活不易正常,其他个性的发展都会受到阻碍。
我们的社会生活是和生理相类的。婴孩靠母乳才能生长,但是长到一个时候,却不能老是靠母乳了。母乳不但不能满足已长大了的孩子的营养需要,而且对于孩子的消化能力也还有不良的影响,于是在一定的时候,孩子要受到不痛快的断乳。社会生活也有这种类似的情形。孩子早年的抚育需要父母的保护和供养,但是长到一定时候,孩子不能专门在父母的荫庇中生活了。继续这样生活下去,会引起不良的结果,因之,在抚育过程的末期,必须有一度社会性的断乳。
成年仪式
马林诺斯基分析了各种澳洲土人生活的报告,曾下一个结论说:“当孩子到达成熟的时候,亲子关系发生了一个极基本的变化。这时,孩子们脱离了他们父母亲密的接触和控制。女孩子们很早就结了婚,就是说,她们很早就离开父母的居处到丈夫那边去了。男孩子在和女孩子出嫁时相当的年龄,一定要经过一个成年仪式,依我们所知道的,这些孩子也不再回到父母的居处了。
“我们不太知道,女孩子出嫁后和她父母怎样隔离的。他们一般的情形是父居的,女孩子出嫁后离开父母住到丈夫家里去。这样,父母的影响和接触大部分必然会中断;因为我们从各方面报告中看到他们各家的居处不是分散的就是很少在一起的,丈夫的居处很可能是不和她父母的居处在一起。在那些人口比较稠密的地方,大多是采取外婚制的,同一地方的人不相通婚,女孩子们一出嫁也就嫁出去了。
“几乎所有澳洲的土人中都有回避丈母娘的风俗,所以女婿和妻子的父母被这风俗所隔离了;他的妻子自不免也受这风俗的影响而疏远她的父母。”
马林诺斯基,列举了各项记录之后,又接着说:“从这种证件中,我们第一点可以见到男孩子们到成熟时的确脱离他们父母的照顾,得到完全的独立。”澳洲的男孩子经过成年仪式就搬到公房里去。公房是几个青年共同寄宿的地方。他们的公房和他们父母的居处是分离的。“有些报告告诉我们他们公房里的生活。他们的食料和烹饪似乎有一部分由自己供给的。他们睡在一个大房里,或是围绕一个共同的火炉。大致说来,他们似乎是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和别人分开的社会单位。这时,在他们的公房里,是他们真正受训练的时期了。他们接受另一种新的权力的支配——部落里长老的权力。尤其是在成年仪式中,一切他们所学得的知识和道德都是从部落里的长老手上传来的。他们也在这里认识许多家庭圈子以外的新朋友。”[85]
类似的情形也可以在我们自己的社会中看得到。现代的学校所有的重要性并不在课堂里所传授的课本知识,而在他所形成年轻人的集团。我还记得第一天寄宿到学校里去时的形象。我一个人被弃落在房间里,门外人尽管多,操场上全是快活的孩子,而我却寂寞地一个人在想家。这是一个不同的世界。在这世界里,没有人来迁就我,若不是自己去寻找人家,人家不会来理会我的。现在想起了这情形,再去念人类学书里的成年仪式,觉得特别亲切。
我们自己社会里这种成年仪式已经不存在了。在古书上还有冠礼的说法,后来大家庭组织发达,子方脱离亲方的机会减少,这种社会断乳的仪式很可能因此而式微。可是在很多所谓初民社会中,这还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生过程。譬如在瑶山中,一个孩子到了成年的时候,他的父母要杀猪请客。那孩子穿了新衣服,坐在床上,不准下地,除了学习跳舞。在这床上,他要坐好几天,学会各项成人所必需的知识,好像敬神的咒语等。这几天,他不吃东西。在我们看来,这种仪式简直是受罪,可是生理上的痛苦,和社会上的隆重仪式,使受这仪式的孩子,心理上得到一个极深的印象,那就是他从此是成人了。他得在这一个仪式中抛弃从小养成的童年态度,使他在心理上有做成人负责生活的准备。
这类仪式在非洲、澳洲的土人中都有,而且这仪式中也时常包括着身体上极痛苦的处置,尤其是在经常发生战争的部落中更是这样。他们要在这仪式中,要把“父母的心肝宝贝”变成一个为部落的安全而驰命疆场的战士。这两个世界相差太远,不是程度的差别,而是性质的不同。一个是道义的境界,一个是利害的境界,甚至是敌我的境界。一个人要从一个境界踏入另一境界,在心理上需要一个转变,这是成年仪式的目的。
成年仪式不但是在孩子的心理上划下一条永远不易忘记的界线,同时也在父母方面造下一个心理上的割舍。我在上面已经说明,家庭是个合作的团体,一切合作的团体都有着反抗破裂的潜在力。家庭是注定要破裂的。孩子总是要脱离父母独立成家的。所以社会得参加这破裂的过程,用社会的力量来抵消原有三角中反抗破裂的力量。我们若参观一个成年仪式,不免会见到种种表现着发泄不满和仇视的行为。这是让这种从家庭破裂中不免发生的情绪,也是对于社会无益的情绪,在仪式中发泄出去。社会性的断乳和生理性的断乳一样是一件不得不实行、可是又不愿意实行的手术。
在没有成年仪式的社会里并不是说没有这种社会性断乳的过程,除非这社会能容忍萎弱的少爷们的存在。社会性的断乳可以分成很多的节目来进行,可是我觉得在心理上缺乏一个明显的转变,对于个人人格的完整上可能会发生不良影响的。这也可能是现代社会精神病症日渐增加的原因,心理跟不上生活的变化。我在初入学校宿舍里的心境,正是一个轻微的例子。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受这心理的影响而形成孤僻的性格。
为了家庭的团结,我们也可以牺牲孩子的独立性,而采取另外一种避免家庭三角形间破裂的办法。这种办法的结果将会使三角形扩大成一个包含着若干世代相联结的个别家庭的亲属团体。在这种团体里长大的人们的心理是值得我们加以详细研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