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书 >
- 邱会作回忆录 - 邱会作 >
- 第四篇 我的晚年 >
- 第四十一章 中纪委的审查
关于贺龙的抢救问题
六五年十二月,解决罗瑞卿的会议以后,贺龙就不主持工作了,改为叶帅主持,但军委的事,贺老总还在管,那时主席对贺龙还是很好的。但八届十一中全会后,变化很大。记得是六六年九月初(肯定是十一前),林总在大会堂召集军委常委会,除贺龙外的元帅都来了,我也列席了会议。林总说这个会是毛主席让给军队的高级干部打招呼。在会上,元帅都发了言,拥护毛主席的决定,拥护林总的讲话。这个会是萧华在具体张罗,会后萧华对我说:「贺老总(萧还是这样称呼贺龙)经常表扬你,但你也不要背包袱。」我没有搞清萧华这样无头无脑的话,我没有吭声。贺老总对我的工作的确是很支持的,文革初期造反派也抓了我这一条,他们把我和贺老总的照片拿去示众,我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为此我去杨成武那里探探底,没想到杨成武大笑起来,杨说:「他(萧华)在吓唬你。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贺龙的事跟你毫无关系。」
大概在六六年秋天,在京的各总部,各军兵种的负责人,被通知到京西宾馆集合,各自坐各自的车到京西宾馆后由萧华,杨成武带队换乘两辆大轿车到叶帅家看有关贺龙的材料,上车后还拉上窗帘,萧、杨在车上说,临走前总理特别打电话交代,到叶帅家看材料重点是看通敌问题。我想总理的话也是在贺龙的问题上给大家一个态度,毕竟总理和贺龙一起领导了南昌起义,并把贺龙引上革命道路。关于所谓贺龙的「通敌问题」,总理是认真的,这个认真想必是来自毛主席的认真。一九七四年九月二十九日,中央为贺龙同志恢复名誉的通知中指出「中央当时认为把贺龙同志的问题搞清楚也是必要的,于一九六七年九月予以同意」,当时毛主席、周总理还健在——这个「中央当时认为」肯定就是毛主席和周总理了。如果不是这样,而如毛主席说的,是林彪搞的,那就直接点林彪名字了。
到了叶帅的会客室,叶帅说:「主席对贺龙很不放心,不少人揭发了他的问题。整理了一些材料,大家来看一看。总理刚才打电话来,特别强调要注意看投敌问题。」萧华、杨成武提到投敌问题,叶帅又强调,大家都争着去看这份材料。萧华忙说:「不要乱,不要多拿,每人只拿一份,然后交换看。」会客室的桌子上放着十几份材料,这些材料都是贺老总比较亲密的部下说了一些事事非非、捕风捉影的事。只有一件是总理提供的一封信,这封信是贺老总写给国民政府里任职的旧交的,信里也没有太实质性的问题,这可能就是总理所谓的「通敌」问题吧。
贺老总的项目问题我是一点不知道的,中央项目组是极其严格和保密的。在杨成武的军委办事组时期,我只听到杨成武说过一句话,「总理叫把胡子放到象鼻子沟去了」。象鼻子沟和西山是一个山坡之隔,是国务院系统的战时指挥部所在地。在黄永胜的军委办事组时期,我也只听到黄永胜说过一句「彭德怀和贺龙的案子杨成武的时候就基本定下来了」。
贺老总的夫人薛明说了我一些不好的话,是她不了解情况,看在贺老总在天的冤灵,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我保外就医后在北京见到了当时三〇一医院的负责同志,他专门给我讲了贺老总的治疗、抢救和死亡问题。
六九年六月九日凌晨,三〇一医院副院长曹根慧接到中央二办打来的电话说:「贺龙得了重病,以前他看病都在卫戍区的医院,这次黄总长因你们条件好,技术力量强,指示你们立即派医生出诊治疗」。曹副院长立即进行了安排,他找到了曾给贺老总看过病的主治医生黄秀琴和南楼(高干病房)护士姜辉永带着抢救器械和药品赶到了贺龙的住处。黄秀琴诊病时,薛明和项目人员都在场。黄医生经过诊断立即向曹副院长汇报,因为曹副院长根本不知道贺老总的住处,他说:「如路途近,道路平坦就速回医院抢救;如路途远,道路颠簸就增派医护人员去现场抢救。」黄医生认为贺老总的住处不具备抢救条件,这里去三〇一的路途不远路况又好,请示送三〇一抢救,曹副院长立即决定「把病人接回来,路上不间断地抢救治疗,注意安全,防止意外。」曹副院长又立即向靳来川院长汇报,靳说:「关键是确诊,然后进行抢救!」
贺老总到三〇一时,楼里楼外已经是戒备森严,显然是中央布置的。南楼(高干病房)主任李晋率医生进行抢救,确诊贺老总是糖尿病酸中毒。曹副院长立即组织专家会诊,大内科曾诚富主任,放射科高育墩主任,心肾科黄大显主任等赶到病房,当时比较先进的移动式X光机也由萧志达医生推来给贺老总拍片,发现贺老总肺部感染。再经过验血后,决定输液。输液的药剂是5%的葡萄糖和胰岛素,胰岛素适用糖尿病酸中毒和伴有并发症的病人;对昏迷的糖尿病患者要打一定剂量葡萄糖,直到醒过来为止。这个用药方案是可以经得起检验的。三〇一从领导到医护人员尽了最大的努力,但贺老总没有抢救过来,于六月九日下午三点去世。
贺老总去世后,黄永胜指示一定要薛明去见一见,并指示一定要找到在京的子女也去见一见。黄永胜是冒了一点风险的,因为让子女去见面,他没有向政治局报告,是不是向总理报告了,我就不知道了。薛明和他的儿子、女儿都见到了贺老总的遗体。贺老总去世的当天,三〇一医院就向中央写了报告,贺老总的后事都是按中央的指示办的。
「九一三」以后的七三年底,主席在一次谈话中讲到贺龙问题时说:「我听了林彪的一面之词,整错了贺龙」。整错了贺龙是事实,但是林彪听了主席的一面之词,还是主席听了林彪的一面之词?在六六年九月,林总关于贺龙问题的打招呼会议之前,我从来没有听到林总讲过贺龙的话,只是在九大时,我才第一次听到林总讲贺龙的不是,虽然只是几句话,林总说话还有些呜咽,看来是主席给林总打过什么招呼,说过什么「小话」,把林总给说伤心了。
但是,毛主席说贺龙就多了,例如,六八年杨、余、傅到台前后,毛主席接见军队团以上干部学习班时说(大意):我原先是保贺龙的,后来我知道他和成钧他们一起搞阴谋、搞颠覆,我就不保他了。尤其是在八届十二中全会闭幕式上,毛主席又专门讲了贺龙,主席说:「过去我对贺龙是一批二保,因为他是二方面军的代表。现在不能保了,从成钧、许光达、廖汉生等人的揭发看,他是有反党篡军企图的,但没来得及。……」
现在,在贺龙等老同志的治病问题上,说林彪(也包括我)是诬陷,是犯罪,而毛主席是犯了错误,周总理是做了违心的事、说了违心的话,这是对历史的编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