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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在诞辰家宴上的讲话
1971年之前,我和老伴从来不过生日,一是工作忙,二是没有这个习惯。
1984年4月22日是我七十寿辰,也是出狱的第三个年头。在孩子们的强烈要求下,我同意过寿日。我们的五个儿女及家人,大小一共十三口,分别由北京、沈阳来到太原为我做寿,这是我们妻离子散十三年后的全家大团圆。为此,我们还照了一张全家福的照片。
此时,我已有了两个孙子,两个外孙子和两个外孙女。大家济济一堂,热热闹闹,七手八脚的摆设了很丰盛的家宴,我做了简短的宴前讲话。
我说:
1930年,我十六岁参加红军,从那时开始,南征北战,出生入死,打了二十年的仗,参加了粉碎敌人对中央苏区的各次“围剿”,参加了二万五千里长征,参加了八年抗日战争,参加了解放全中国的解放战争。从华南打到东北松花江,又从东北、华北、华中,打到华南海南岛。随着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解放军由胜利走向胜利,我也因立战功、打胜仗,由一名普通战士不断晋升到初级干部、中级干部、高级干部的工作岗位,水涨船高,青云直上,成为解放军的将军,成为解放军的领导成员之一,成为中共中央领导成员之一,成为中外新闻名人。
由于毛主席、党中央发动和领导的那场非常错误的文化大革命,我没有看出文化大革命是错误的,我拥护了文化大革命,我参加了文化大革命,我执行了文化大革命中的路线和政策,因此犯了很严重的错误,跟着毛主席犯错误,跟着党中央犯错误,跟着广大群众犯错误,所以我的错误也不是普普通通的错误,而是更加严重、更加广泛的错误,负有重大领导责任的错误。
林彪是党中央和中央军委的副主席,是毛主席的接班人,是军队日常工作主要领导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一切行动听指挥。这是我四十年部队生涯锻炼出来的原则,而且战争实践也验证了这一点。因此我在他直接领导下,他的命令、他的指示,我是坚决执行的。
在文化大革命中,“三支两军”是正确的,在庐山会议上,反对“四人帮”是正确的,我不相信他会谋害毛主席,我也不相信他会“叛国投修”。
我事先不知道他从山海关机场起飞要到什么地方去,周恩来总理也没有告诉我林彪的企图,把我蒙在鼓里,只说夜航不安全,要四人批准才能放飞。9月13日0点20分,林彪汽车到达机场,0点30分就飞走了,只有十分钟时间,要四人批准放飞,根本不可能。
别有用心的一群人,以捏造的“有意放跑林彪”的罪名,把我打入“林彪反革命集团”,纯是冤案,纯是替罪羊,纯是诽谤诬陷。我当然不能说瞎话,我当然不能承认,我当然不能求饶下跪!批判我是“顽固分子”,我觉得这是对我的肯定。
我不反对共产党领导,我不反对人民民主专政,我不反对社会主义,我不反对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因此强加在我头上的“反革命”罪名,不管如何高压,我始终没有承认,我始终不可能承认,我始终坚决抵抗。我的肩膀是硬的,是不怕压的;我的骨头是硬的,是不怕碎的;我的思想是清醒的,是不怕诬陷的;我的精神是顽强的,是不可能屈服的。我认为这是天大的冤案!我认为这是对我最残酷的迫害,我认为这是某些人假公济私的报复。历史是公正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错误的东西是不可能持久的。
我的一生,除了童年时代外,有三个时期:推翻旧中国,建立新中国,战争年代二十年。反帝反修,建设社会主义二十年。倒霉垮台,遭受灾难二十二年。六十多年的经历,有胜利,有失败;有光明,有黑暗;有欢乐,有痛苦;有功劳,有冤枉!我这一生的经验教训,是十分丰富的,是非常深刻的。希望大家好好理解,好好体会,不要盲目相信那些胡说八道和流言蜚语的诽谤。
我的态度是坚持真理,修正错误。
我的理想是共产主义。
我的信仰是马列主义。
我的奋斗精神是不怕苦,不怕死。
我的主要敌人是帝国主义、殖民主义、霸权主义,及党内修正主义、和平演变投降主义。
我相信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最终会胜利!
宴席上,孩子们都讲了话,互相鼓励向前看,渡过黎明前的黑暗,前途是光明的。我们是打不烂、压不碎、隔不断、催不垮的。我们不靠天,不靠地,不靠鬼,不靠神,靠我们自己的本事吃饭,靠自己双手劳动养家糊口,我们要为父母争气。
过了十年,八十岁寿辰(1994年4月22日)是在北京过的,除了五家孩子们外,还有世贤老大姐(老伴的姐姐)一家和世铎老弟(老伴的弟弟)。人太多,家里坐不下,只好下饭馆了。
宴前我讲:人生道路不是鲜花,人生道路不是美酒,人生道路不是红色地毯,人生道路不是轻歌曼舞,人生道路不是平坦无阻,人生道路不是一帆风顺。人生道路是坎坎坷坷,人生道路是弯弯曲曲,人生道路是风风雨雨,人生道路是山山水水,人生道路是胜利与失败,人生道路是欢乐与痛苦。我一生的经历更是千难万苦,九死一生。我从没想到能活到今天八十岁,这确确实实是我生命顽强的奇迹。
我提议:为了八十岁的生命奇迹,为了祖国的富强,为了人民的幸福,为了大家的健康,为了明天比今天更好,干杯!
我又说:“我现在八十岁,身体不算太坏,我的生命计划是:最低纲领再活五年,最高纲领再活十年。人早晚是要死的,这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万寿无疆,永远健康是唯心主义的幻想。因此我要宣布三件事情:
第一、如果我犯重病,无法挽救,就让我安乐死去。
第二、我死后穿一身平常服装,送火葬场火化,不留骨灰。
第三、死后,一切个人遗物由老伴董其采为主,长女李大征,长子李冰天共同商量处理。
我们是唯物主义者,我们是尊重科学的,我们不信天,不信地,不信鬼,不信神,红、白都是喜事,生死都是必然现象。我们都是革命乐观主义者,对于我宣布的三件事,不要有什么不愉快”。
最后我再次提议:我们欢欢喜喜再干一杯!
又过了十年,九十岁生日(2004年4月22日)也是在北京过的。那天,晴空万里,风和日丽。我的心情也格外的好,因为我基本完成了回忆录修改的任务,完成了八十岁时定的最高目标“再活十年”的计划。而且目前的身体状况也不错。
遗憾的是老伴的健康情况愈来愈差,基本上是卧床了,很少到室外活动了。孩子们办的生日家宴她也参加不了了。没有老伴的参加,家宴也办的简单。吃完饭,带着生日蛋糕回家陪老伴,晚饭时与老伴一起吃蛋糕,她祝我生日快乐。我保留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我九十岁与老伴的合影,一张是2001年老伴八十大寿时的全家照。
第四十八章看到中央[1972]24号文件后
一、流传很广、影响极大的中央文件
到太原后,经过医院的治疗和在家中的安静修养,精神和身体都得到了很大的恢复。
1982年夏秋之际,我看到一份中央文件,是中发[1972]24号文件。文件的题目是:粉碎林彪反党集团反革命政变的斗争(材料之三)——林彪反党集团反革命政变的罪证。毛主席批示:照发。
文件首页的中共中央通知说:“请你们按照中发[1972]3号文件的精神,立即组织传达、阅读和讨论”,要“开办学习班,重点培养骨干,然后向群众普遍展开传达宣讲的办法”。该文件同时翻译成蒙、藏、维、哈、朝等少数民族文字。
这份文件,经过数十年的反复宣传,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达到了“深入人心”的地步。林彪与黄、吴、李、邱已成为“国家公敌”和万恶不赦的“魔鬼”。这份流传很广、影响极大的中央文件,也是对我们盖棺定论的重要依据。
二十多年过去了,如果说特别法庭对我们的《起诉书》、《判决书》人民早已记忆模糊的话,“九届二中全会”、“林彪要当国家主席”、“南逃另立中央”、“谋害毛泽东”、“‘九•一三’事件,林彪投敌叛国,折戟沉沙”、“林立果组织小舰队”等事件,老百姓依然记忆犹新。
虽然我看到这份文件的时间,与它发布的时间已相隔整整十年(“材料之一”、“材料之二”我一直未看过),但看完这份文件后,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林彪与黄、吴、李、邱的问题早在“九•一三”事件后的十个月内就已经定性,并以中央文件的形式告之全党。
我万万没有想到,九届二中全会上林彪开幕式的讲话被定性为“发动反革命政变的动员令”,我们在小组发言被定性为“向党发动的猖狂进攻”和“地下阴谋活动”,所谓林彪阴谋携带黄、吴、李、邱“南逃广州,另立中央”早已作为事实被定性;万万没有想到,我在十年后收到的《起诉书》、《判决书》中,所指山海关机场256号飞机强行起飞问题与这个文件如出一辄,早被定性。
同时,也万万没有想到,吴法宪在隔离审查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内,竟写了两份“交代”材料。
前面,读者已看过了我在回忆录中,披露的我所知道、所亲身经历的事实。现在请读者再回过头来看看这份文件中部分列举的“罪行”,并与我所说的加以对比。文件中所说的“罪行”我不想再多加解释了,但我相信,功过是非、黑白曲直,读者们会用历史唯物主义观点和实事求是的态度做出自己的公正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