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孙圉对简子
《国语·楚语下》
以二贤人为宝，固是正论，然已被后人盗袭至烂腐。其又以云连徒洲为宝，即后人至今未见临摹也。可见后人只是口头依样乱说，古人则尽是真实见识，真实本事。看他三样宝串成一片，便可信。
王孙圉¹聘²于晋，定公³飨之，赵简子⁴鸣玉以相⁵，问于王孙圉曰：“楚之白珩⁶犹在乎？”对曰：“然。”简子曰：“其为宝也，几何矣？”几何世也。曰：“未尝为宝。一句答，最辣手。楚之所宝者，曰观射父⁷，奇妙！又无腐状。能作训辞⁸，以行事⁹于诸侯，使无以寡君为口实。最要此句，所以无腐状。又有左史倚相，能道训典，以叙¹⁰百物，以朝夕献¹¹善败¹²于寡君，使寡君无忘先王之业¹³；最要此句。又能上下¹⁴说¹⁵乎鬼神，顺道¹⁶其欲恶¹⁷，使神无有怨痛于楚国。最要此句。上一“使”字，此二“使”字，参差。又有薮¹⁸曰云连徒洲¹⁹，宋人能作上二语，不能作此一语，是以有腐状也。金²⁰、木、竹、箭²¹之所生也。句法参差。龟²²、珠、角²³、齿²⁴、皮、革、羽、毛，所以备赋²⁵，以戒不虞²⁶者也。句法参差。所以共²⁷币帛²⁸，以宾²⁹享³⁰于诸侯者也。句法参差。若诸侯之好币具³¹，云连徒洲。而导之以训辞，观射父。有不虞之备，而皇神相³²之，左史倚相。又将三段串作一片。寡君其可以免罪于诸侯，而国民保焉。此楚国之宝也。奇妙！收。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宝焉？再答白珩毕。“圉闻国之宝，六而已重起奇文，以刺其鸣玉，与白珩无复干。：圣³³能制议百物，以辅相国家，则宝之；玉足以庇荫嘉谷³⁴，使无水旱之灾，则宝之；龟³⁵足以宪³⁶臧否³⁷，则宝之；珠足以御火灾，则宝之；金³⁸足以御兵乱，则宝之；山林薮泽足以备则用，则宝之。若夫哗嚣³⁹之美，鸣玉声也。楚虽蛮夷，不能宝也。”
注释：
¹王孙圉：楚国大夫。圉，音yǔ。
²聘：访问。
³定公：晋定公。
⁴赵简子：晋国的卿。
⁵鸣玉以相：鸣其佩玉以相礼，指陪同招待。相，音xiàng。
⁶白珩：楚国的一块贵重的玉。珩，音héng。
⁷观射父：楚国大夫。射父，音yìfǔ。
⁸训辞：外交文件。
⁹行事：交往。
¹⁰叙：解说。
¹¹献：提供。
¹²善败：善恶成败。
¹³业：功业。
¹⁴上下：天地。
¹⁵说：通“悦”。
¹⁶道：通“导”。
¹⁷欲恶：爱恶。
¹⁸薮：音sǒu，湖泽。
¹⁹云连徒洲：指沼泽云梦泽。
²⁰金：铜、铁等金属。
²¹箭：小竹。
²²龟：龟甲。
²³角：牛角。
²⁴齿：象牙。
²⁵赋：军用物资。
²⁶不虞：没有料到的灾难。
²⁷共：通“供”，供应。
²⁸币帛：做为礼物的丝绢，这里泛指礼物。
²⁹宾：招待。
³⁰享：赠送。
³¹具：齐备。
³²相：保佑。
³³圣：贤明有才能的人。
³⁴嘉谷：好的收成。
³⁵龟：龟甲，古人用龟甲占卜吉凶。
³⁶宪：表明。
³⁷臧否：音zāngpǐ，好坏；善恶。
³⁸金：金属，主要指兵器。
³⁹哗嚣：浮华不实。
译文：
王孙圉到晋国访问，晋定公设宴招待他，赵简子陪同招待，鸣其佩玉以相礼。他问王孙圉道：“楚国的白珩还在吗？”王孙圉回答说：“还在。”简子说：“它作为宝贝，有多长时间呢？”王孙圉说：“我们从来没有把它当作宝贝。楚国所视为宝贝的，叫做观射父。他善于辞令，能到各诸侯国办事，使人家无法拿我们国君做话柄。又有左史倚相，能根据古代典籍，来说明各种事物，时时对我们国君提供前人的成败事例，使我们国君不忘记先王的业绩，他还能上下博得天地神灵的欢心，顺应它们的好恶之情，使神灵对楚国没有怨恨。此外，又有一个大沼泽，叫做云连徒洲，那是金、木、竹、箭、龟、珠、角、齿、皮、革、羽、毛等物产的来源，这些物产可以提供兵赋，预防意外事件。可以作为礼物，供招待和馈赠诸侯之用。如果诸侯喜欢的礼物备齐了，再用辞令来加以疏通，有了预防意外事件的准备，又得到天神的保佑，我们国君也许可以不得罪诸侯，而国家和人民也得以保全了。这些才是楚国的宝贝，至于那白珩，不过是先王的一个小玩意，它有什么可宝贵的呢？”“我听说国家的宝贝，不过六种：有才德能创造、评判各种事物，并能辅佐治理国家的人，就把它作为宝贝；玉器可以用来保佑好收成，使农物不受水旱灾害，就把它作为宝贝；龟甲能表明吉凶，就把它作为宝贝；珍珠足以防御火灾，就把它作为宝贝；金属做成武器，可以防御战乱，就把它作为宝贝；山林湖泽足以供给财物用品，就把它作为宝贝。至于那浮华不实的美玉，楚国虽然是落后的蛮夷之邦，也不能把它当成宝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