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后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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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尔死后不到3年工夫,亨利之后即六去其三。凯瑟琳虽废置于英国北部,但仍号称为正宫皇后。她的宫女,就是这样叫她的。1535年,她被移置亨廷顿(Huntingdon)附近之金博尔顿(Kimbalton)堡。在这儿,她除参加弥撒外,仍被囚在一间小屋内。对来访之宾客,“她极为有礼”。玛丽公主,现在已19岁。她住于哈特非(Hatfield)。这里离她妈妈的住处虽仅20英里,但亨利规定母女不许相见,也不许通信。不过她们见面虽办不到,通信却是有的。凯瑟琳写给玛丽之信,成为颇为感人的文学作品。亨利说,只要她们承认新皇后,她们便可有好的吃好的住,可是她们不肯。安妮派她的姑妈做玛丽的总管,告诉她,狠狠整这“私生子”,并特别吩咐她,做两个“盒子随时挂在她的耳朵上”。1535年12月,凯瑟琳病危,立遗嘱托查理保护玛丽,并写了封短简给她“最亲爱的丈夫”亨利:

贱妾性命,只在旦夕。妾所系念,惟王而已,愿王身心康泰。尘世欢乐,酒肉征逐,最耗精神,祈王慎之。王赐妾以苦难,王亦不免烦恼。妾无所怨于王,并祈上帝佑汝。惟一期望,善视玛丽,玛丽虽妾之女,然亦王之骨血,望王重视父女之情……最后,让妾披肝沥胆,谨以一话相告:妾之爱王,重于一切。来生再见。

亨利接读这封信,哭了。凯瑟琳既死(1536年1月7日),亨利欲命朝廷举哀,但安妮坚决不同意。凯瑟琳死时,刚刚50岁。

安妮做梦也没想到,5个月后,她的下场更惨。不过,有一点她是想到的:亨利已不再喜欢她了。她脾气火暴,说话尖刻,贪婪忌妒。这种种常使亨利对凯瑟琳的温柔敦厚思念不已。凯瑟琳下葬日,值安妮生产之时。安妮一生生个死胎,使渴望儿子的亨利大失所望。在此情形下,亨利又动脑筋了。和安妮离婚,或袭其故智,让此项婚姻无效。对这次婚姻,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鬼迷心窍,因此没有存在价值。自1535年10月起,他又看上了安妮的宫女简·西摩(Jane Seymour)。当安妮对亨利表示不满时,他叫她最好管管自己。他采取了历来攻击女性的办法,指责她贞操有问题。这太难以置信了,任何轻浮的女性,一旦身为皇后,哪敢冒招蜂引蝶的危险?然而亨利对此却言之凿凿。他指定枢密院就此事加以调查。调查结果,说安妮曾和5大臣通奸。那5大臣是威廉·布里尔顿(William Brereton)爵士、亨利·诺里斯(Henry Norris)爵士、弗朗西斯·韦斯顿(Francis Weston)爵士、马克·斯梅顿(Mark Smeton)及她的哥哥罗克福德(Lord Rochford)。5大臣同时被关进天牢,接着,安妮也进去了(1536年5月2日)。

亨利给安妮一个手诏说,如坦白招认即可无罪。她的答复是,她根本没有什么可坦白的。据牢里侍候她的人报告,她承认诺里斯及韦斯顿曾一度向她示爱,但均遭她拒绝。5月11日,米德尔塞克斯(Middlesex)大陪审委员团,受命审问皇后通奸案。审问报告说,果有这回事,她和这五大臣通奸,均有确定的日期和地点。5月12日于威斯敏斯特提讯5人之中的4人,此次陪审团中,安妮的父亲威尔特西尔(Wiltshire)亦列名其内。斯梅顿承认曾与安妮通奸,其余3人则矢口否认。但不管认不认罪,一律均受有罪宣判。5月15日由诺福克公爵——安妮之叔父,但亦为安妮之政敌——领导下之26位贵族组成陪审团,审理安妮与其哥哥之奸情。兄妹均大呼冤枉,但每位陪审人员都说他们狡辩。最后的判决是:“可烧可杀,但烧杀任王施行。”5月17日,斯梅顿奉命被绞死,其余4人,因有爵位被判斩首。行刑之日大主教克拉默受命宣布,安妮与亨利婚姻无效及伊丽莎白公主为私生子。据以作此项宣布的理由不得而知,但据推测,安妮在婚前与诺森伯兰公爵(Lord Northumberland)确有一手。

安妮在授首前夕,曾跪请狱吏之妻金斯顿(Kingston)太太替她做一桩事:请她以自己名义,去跪在玛丽公主面前,求她赦免她过去对她所做的种种虐待。5月19日,她希望在行刑时,刽子手的动作能够快一点。据说,当她知道分派给她的刽子手技术相当高明时,她颇感安慰。“我的颈子既小,刽子手的技术又好”,这样说时她笑了。是日中午,当她被送上断头台时,她请求观众为王祈祷。“王的仁慈宽厚,是历史上少有的,我相信,他永远是我仁慈宽厚的主。”谁都知道安妮死得冤枉,但对安妮的垮台,却谁也不表同情。

就在安妮死的那天,克拉默宣布,为了王储缘故,亨利又可结婚。第二天,亨利即与简·西摩海誓山盟。1536年5月30日,他们即正式成婚。6月4日,亨利封简为后。简乃皇室后裔,其先世即爱德华三世。她与亨利有三至四等的血亲关系。血亲是否可以结婚,又要麻烦克拉默了,不过,大家知道克拉默是绝对听话而且不怕麻烦的。简并不算十分漂亮,不过却聪明、和蔼、谦虚。大主教雷金纳德·波尔(Reginard Pole),亨利之死敌,对她的评语是“诸德兼备”。当安在世之时,亨利对她示爱,她曾加以婉拒。她收到他所写之信,不加拆启即行退回。送给她东西也不要。她请求亨利,没有第三者在场不要和她谈话。

简做皇后后第一桩事,就是以亨利及玛丽协调人自任。不过,亨利对玛丽另有其一套做法。他令克伦威尔送给玛丽一份《玛丽自白书》(The Confession of the Lady Mary):确认英国国王为英国教会至高无上之主,“否认罗马的假宗教权威”;确认英国国王与凯瑟琳间之婚姻“乱伦而不合法”。对这份自白书,玛丽被要求逐句签字。玛丽虽然照做,但一辈子感到痛心。3星期后,亨利和皇后去看玛丽。他们赐给她1 000克朗及许多礼品,同时,恢复了她公主的称号。1536年圣诞节,玛丽被接回宫。这对恐怖的亨利及“血腥的玛丽”(Bloody Mary)而言均有好处:亨利学到了如何做父亲,玛丽学到了如何做子女。

1536年6月8日,亨利为通过新《王位继承法案》而召集国会。法案内容:确定伊丽莎白及玛丽为非婚生子;王位由简将来所生王子继承。7月,亨利前私生子,里士满公爵逝世,这时亨利所靠的,就只有简的肚子了。1537年10月12日,全英国老百姓都为亨利有子感到庆幸:简生下了未来之英国国王爱德华六世。惜简福薄,当亨利对她最为疼爱之际,她却撒手而去。简之死,距她生子仅12天。亨利对此,不禁心碎。于是下令,将来他死后,应与牺牲性命替他生子之人合葬。

对亨利这一番惊天动地的统治,英国老百姓究竟作何感想?要回答这个问题很难,原因,一则,文献不足,再则,就仅有文献观察,其中又充满偏见和误解。沙皮于1533年所下的结论是,据他征询许多英国老百姓的意见,“人民对亨利之痛恨,远甚于历史上的最后一位理查德”。大体上说,人民对亨利,就其希望获得王储一点而言是同情的,却不赞成他对凯瑟琳及玛丽的虐待。他冤枉安妮,人民并不掉泪,但将费希尔及莫尔置于死地,却使人民愤愤不平。天主教势力,在英国仍然很大。教士阶级,初任第一年薪俸虽已不解交教皇,但却要解交政府,因此对罗马仍有强烈的向心力。总之,大家都不满亨利,可是,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批评他。不过,最后批评终于来了,来自一个他一手栽培出来的英国青年。

雷金纳德·波尔,乃玛格丽特(Margaret Plantagenet)索尔斯堡女伯爵之子。玛格丽特乃爱德华四世及理查德三世之侄女,因此波尔也算是皇族后裔。亨利期望波尔将来成为英国教会之领导阶层人物,因此着意培植他。他每年拨一笔500克朗的皇家年金给波尔做教育费。他送波尔到巴黎及帕多瓦去留学。波尔学成归国,他给他派很好的职位。当亨利蓄意废后时,问他有何意见。波尔答复很坦白,他不同意——但获教皇许可则另当别论。一段时间之后,波尔带着亨利赐给他的年金又踏上欧洲大陆。一待2年,深获教皇宠信,1536年,这位年仅36岁的学者兼神学家,就荣任了红衣主教。就在这一年,他以拉丁文写了一篇题为《教会一统辩》(Pro ecclesiasticae unitatis defensione)的文章,大肆攻击亨利。他说,亨利在英夺取宗教大权,使天主教统一遭到破坏。此种行为,将使整个欧洲的政治社会秩序,受到恶劣影响。他指责亨利的做法,是自大狂及独裁政治。他骂英国主教之坐视英国教会惨遭蹂躏是助纣为虐。他说,亨利与安之结合乃一种通奸行为,并预言(此预言颇为不智),英国贵族对“娼妇所产之私生子”伊丽莎白必永不接受。他呼吁,查理应把对抗土耳其人的矛头指向亨利。这篇文章,写得极泼辣犀利。红衣主教孔塔里尼(Contarini)劝他不要发表,但波尔不听。他不但发表,而且还特别寄了一份给亨利。亨利读了这篇文章,同时又知道保罗三世已任命波尔为红衣主教简直气炸了。他原来还有意和教廷妥协,现在,妥协念头完全打消。为了对付教廷,亨利批准了克伦威尔的建议:解散英国修道院,同时把它们的财产通通没收。


殉道典型第十章 亨利八世与修道院(1535—15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