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与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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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业方面,革命前的景象特别复杂而模糊:一、家庭工业——包括男人、妇人和孩童为提供材料和运送成品的商人工作。二、行会——主人、技工和学徒制造手工艺货品主要供应当地市场。行会一直延存至革命前,但在1789年受到致命的打击,因为兴起了资本主义的自由投资。三、资本主义的自由投资——公司自由地从任何方面吸取资本,雇用任何人,发明并应用任何制造和分配的新方法,与所有人竞争,并销至每一处。它们的组织通常很小,但种类繁多,所以1789年,马赛一地有38家肥皂工厂、48家制帽厂、8家玻璃厂、12家糖厂和10家制革厂。资本家曾扩大投资于纺织、建筑、矿业和金属等,通常是合股公司的方式——股份有限公司。

法国很迟才接受开创英国工业革命的纺织机器,但大量的纺织机当时已开始在阿比维尔、亚眠、兰斯、巴黎、卢维耶亚和奥尔良操作起来,而里昂的丝织工业则非常繁盛。建筑业所兴建的大规模公寓房子,至今仍是法国大城市特有的面貌。造船业在南特、波尔多和马赛雇用成千的劳工。矿业则是法国工业中最进步的,政府保留所有地下权利,将矿苗租给特权者,并且为矿主们执行一项安全法规。公司挖掘300英尺深的竖坑,装置昂贵的设备以通风、排水、运输,而后成了百万富翁。安岑公司(Anzin,1790)有4 000名工人、600匹马和12架蒸汽机,年产31万吨煤。铁和其他金属矿业供应了大规模冶铁工业的原料。1787年克鲁索特(Crevsot)股份有限公司聚集了1 000万银币的资本以使用制造五金的最新母机、发动风箱的蒸汽机、铁槌和穿孔机,以及使原来需要5匹马现在只需1匹马就能拉动的铁轨。

在这些年,法国人有了些惊人的发明。1776年,亚伯恩(Marquis de Jouf-froy d'Abbans)在杜河发动一条由蒸汽机推动的两侧均有外轮的汽船,使观众颇感兴趣,那是早在富尔敦(Fulton)的卡尔蒙特号(Clermont)航遍哈得逊河(Hudson)前30年。1766年卡文迪什(Cavendish)发表氢气密度低于空气的言论,布莱克推断一个充满氢气的气囊必可升空。布莱克和蒙戈尔菲耶(Ëtienne Montgolfier)兄弟根据空气加热必减少密度的定理实验,1783年6月5日在靠近里昂的阿诺奈(Annonay)他们将一只气球充满加热的空气,升到1 600英尺高,10秒钟后空气冷却便下降。1783年8月27日,查理(Jacques-Alexandre Charles)设计的一只氢气球在巴黎2 000万欢呼的观众前升空,当它在15公里外的一个乡村降落时,人们以为它是个从天而降可怕的侵略者,将它撕得粉碎。10月15日,罗齐尔(Jean-François Pilâtre de Rozier)写下人类飞行的第一次记录,他使用一只蒙戈尔菲耶热气球在空中停留了数分钟。1785年1月7日,法国人布兰查德(François Blanchard)和一位美国医生约翰(John Jeffries)以一只气球从英国飞到法国,人们开始谈论飞到美国的计划。

在这行将破灭的不幸王朝,法国城镇却因工业和商业的繁荣而富裕。里昂的许多商店、工厂和企业忙碌着。约瑟夫·杨为波尔多的繁华而惊讶。巴黎现已成为商业而非仅仅是政治中心,它是控制法国一半的资本,即一半的经济的轴心。1789年,它有共约60万人口,那时它不是个特别美丽的城市。伏尔泰形容它顶多只配哥特人和汪达尔人(Vandals)居住。约瑟夫·普里斯特利在1774年访问后报道:“除了那宽敞、繁多的公共建筑外,任何事物都不曾使我惊奇,与此相对的,我却对几乎所有低矮、污秽而曲折的街道感到无比的愤慨。”约瑟夫·杨也有类似的报告:

街道十之九肮脏,并且完全没有人行道,在伦敦,散步非常愉快而干净,因此仕女们天天散步,在这里对男人而言是辛苦而劳累的,对一位穿着整齐的妇女便是不可能的。大马车很多,更糟的是年轻人和他们的情人,飞快地驾驶无数单马双座车……使街道非常危险……我自己曾数次被泥土弄黑了。

都市和城镇里劳动阶级形成了:“男人、女人和孩童为薪资工作,使用他人的工具和材料。他们没有统计数字,但1789年,估计巴黎城市约有7.5万户或30万人。在阿比维尔城、里昂和马赛都有相当的劳动人口。工作时间长,薪资低,巴黎法院规定工人不许组织。1741年至1789年间薪资提高22%,物价却上涨了65%,路易十六王朝时劳工的情况似乎变得更坏,曾需要减少(1786年)或如外国竞争严重,大量劳工被解雇,就成了救济的重担。面包价格提高——那是巴黎市民一半的食物——使成千的家庭濒于饥饿。1787年里昂有3万人领公家救济,1788年兰斯遭一场大水,2/3的居民皆困窘。1791年巴黎有10万户登记为贫民。”“在巴黎,”梅西耶于1785年写道,“平民衰弱、苍白、矮小而发育不全,并且与国内其他阶级显然划为另一级。”

劳工们违抗禁令,组织团体进行罢工。1774年里昂的丝工停止工作,声言生活所需远超过工资,而不规则的供需律使工人仅勉强糊口,雇主们则储藏大量食物,等待饥饿迫得劳工讲和。遭受挫折后,许多劳工离开里昂到其他城镇,甚至远赴瑞典、意大利,但在边境被拦截,被以武力带回家。叛乱时劳工奋起,占领市政厅,以公社建立短期的劳动阶级专制政权。政府征召军队压制叛乱,绞死两个领导人物,失败的罢工者又回到他们的商店,但现在他们恨政府有如恨雇主。

1786年他们又罢工,抗议他们即使每天工作8小时,也不能维持家庭开销,并且抱怨他们的待遇“比家里的动物还不如,因为连它们也能够维持健康、精力”。市政府同意提高工资,但禁止任何4人以上的聚会。一营炮兵负责执行此项禁令,士兵向示威者开火,死掉几个人。罢工者又返回工作。不久,薪资的提高再次被取消。

18世纪下半叶,为争取生活所需而起的叛乱间歇性地发生。1752年至1768年,有6次在诺曼底,1768年叛乱者控制了鲁昂,抢劫公共谷仓,掠走储藏物。类似的叛乱在1770年又发生于兰斯,1772年在普瓦捷(Poitiers),1775年在第戎、凡尔赛、巴黎、蓬图瓦兹,1785年在艾克斯省,而1788年和1789年又再发生于巴黎。

劳动阶级或一般都市民众的贫穷,在革命的形成中扮演什么角色?表面上,它是一个最直接的理由,1788年至1789年,巴黎缺乏面包而造成的叛乱,使人民狂热至甘冒生命危险抵抗军队,进攻巴士底狱。但饥饿与愤怒能平衡动力,却不能产生领导力,这次叛乱很可能只要求降低面包价格。若不是较高层的领导者引导叛乱者占领巴士底狱并向凡尔赛进攻,群众仍未曾有推翻政府,取消王室、建立共和的想法。无产阶级渴望地谈及自然的平等,但它并不妄想占领国家,恰为中产阶级所反对的,它要求国家管理经济,至少稳定面包的价格。但如此又回到旧制度,无法迈向劳工阶级控制的经济。事实是当行动的时刻来临时,那由饥民推动,受演说家和推动人唤起的巴黎民众占领巴士底狱,并阻碍国民召集军队对付全民大会,但当全民大会复会于法国时,由警卫保护,并谋中产阶级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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